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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芥子第一反应是心疼。

砸这么大声,她好不容易搞来的镜子,可别摔坏了。

她连叫了两声“红姑”,不见有响动,也顾不得什么“不要有亮”了,赶紧摸出手机打光。

煤精镜是摔在了桌面上,还好,囫囵着,没缺边角。

肖芥子放下心来,又抬眼去看美红烛,一看之下,吓得“妈呀”一声跌坐回去,手机都险些没拿住。顿了会,她又举高手机去看。

没错,美红烛还僵直地坐在对面,保持着端拿镜子的姿势,独眼瞪大,翻得只剩眼白一一黑暗中冷不丁看到,搁谁不怵啊。她凑上前,小声叫:“红姑?”

还是没动静,不过,鼻息是有的,以及,两只手的指节有轻微的颤抖,难怪拿不住镜子。

肖芥子是第一次看人用煤精镜,不知道姜红烛这状态是否正常,但是,失手把镜子砸落肯定是有问题的。看来,她怀的这胎不太妙:影视剧里,那些帮人接生的稳婆,从来都是眉飞色舞地向主家报喜,要么喜得贵子,要么喜迎千金,只有接着了死胎怪胎,才会哆哆嗦嗦、大失常态。肖芥子只觉得胸腔一片冰凉,连带着眼前所有都蒙上了一层死灰,美红烛是死是活,她是无暇过问了。这胎要掐,掐掉了元气大伤,别说“大石补”了,连“小石补”都没戏,她会加速走向死亡,然后陈琮出面,帮她料理后事一一余生一眼看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她真的太可怜了,历史上的红颜薄命至少还都打出了名声,不然后人不可能知道,她呢,薄得无声无息的。肖芥子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在那面煤精镜上。

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多点体验也好。

她抽了张纸巾,蘸了点水,把美红烛滴的血尽数擦除,有样学样,自己也滴了三滴上去,不过,是滴在正面的:谁想戴着一张骷髅脸啊,还是女娲的脸美一点。肖芥子揿灭手机光,吁了口气,两手握端起煤精镜,像戴面具一样,缓缓覆在了脸上。

一般的玉石触摸时都会有凉感,但煤精的导热率较低,所以挨着脸时,反而温温的,闻着也没什么味道。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只是眼前蒙了一层黑而已。

肖芥子鼻子一酸,滑下泪来。

看都不让她看,女娲不是管造人吗?那她怎么说,也是女娲千万世的孙女,孙女都要弥留了,看一眼怎么了?美红烛都能看,她不配看?她的人生可谓一面破鼓,破鼓万人捶,连煤精镜都欺负她、不给她入场券。

念及至此,悲从中来,古书中的小姐们都是脸蒙着手帕、手捂着脸哀哀痛哭,她是手捂着一面煤精镜抽.....抽着抽着,身子一僵。

镜面软了。

是真的软了,像一层温软的皮膜,贴着她的脸。人的脸是有高低起伏的,鼻眉处高,眼眶凹低,所以,这镜面像有生命,正顺着她的面部轮廓、慢慢贴合。肖芥子吓得腿都软了,想把镜子搁下,没用,镜面仿佛粘在了脸上,拿不下来。狠狠心猛一用力拉拽,把自己的脑袋都拽过去了,镜子还是纹丝不动。完蛋了,体验脱了,她可不想死的时候,脸上长一块煤精啊,回头遗照都没法拍。陈这个一根筋的,万一操办后事时、给她拍一张脑袋是煤精的遗照高挂,成何体统啊。肖芥子想张口说话,口唇全被皮膜封住、发不出声音。她想起手边有刀,想用刀去撬,慌慌摸过去,刀“当啷”一声落了地。她心急如焚,起身就想去摸刀,跨步时绊着桌腿,连人带桌子摔出去,后脑勺磕在地上,眼前一阵冒金星。金星过后,死一样的安静。

***

肖芥子睁大眼睛,这安静来得太诡异了。

一般来说,屋里不会这么静的,再静,她总还能听到呼吸声、微弱的电器音,以及风偶尔吹过时,撼门摇窗的声音。但现在,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都听不到。

渐渐的,眼前的黑有所稀释,变成了黎明前那种灰蒙蒙的白,再然后,像3D特效,无数耸峙参天的树木剪影,向着她迎面飞扑而来。肖芥子从没见过这么高的树。

之前,为了找姜红烛,她去过云南,在西双版纳见过望天树,那树号称“雨林巨人”、“万木之王”,但跟眼前的这些巨树相比,也只是“小巫”而已。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这些树,来自远古。

煤精,据称是远古时期油料丰富的坚硬树木,在地下长期埋藏而形成的。

她这是看到了煤精的前身吗,成为煤精之前,它们是树木,承接阳光雨露,有茁壮的生命。后来,埋于地下亿万年,像藏在胎腹中,由地母输血孕育。再然后,轰轰烈烈,或因岩浆喷发,或因地壳变动,重新出露于世。对比人的十月怀胎、人世匆匆几十载,石头的生命,是一场辉煌盛大的漫长孕育、旷日持久的与天同寿。陡然间,巨树坍塌,眼前重又一片漆黑,但这黑自由流动、随意排布,很快,黑里又褪出灰蒙蒙的白,灰白之间,显出几尊墨黑色、巨大的人形轮廓来。肖芥子止不住地颤栗,这些人形太大,而她太渺小,像巨窟大佛脚边的蚂蚁,拼命仰头

看,却又慑服于磅礴气势的威压,不敢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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