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梁星渊之前, 楚君山从不知道,会有一只怪物会这样傻;他也不知道,会有一只怪物, 这样为他付出。
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就算他还在无限游戏中的时候, 就已经杀了他一千次, 还是愿意挺起胸膛, 迎上他第一千零一次刺伤来的剑。
楚君山深深的呼吸着, 平复着自己动荡不安的心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不至于被面前这只怪物全部搅乱。
“你……”即使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可是, 当楚君山真正开口,对梁星渊说话的时候,他发觉, 自己的声音还是颤抖得不行——几乎不像众人眼中那个雷厉风行, 仿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会长。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 又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这一次, 他的咽喉终于如愿以偿地发出了声音:“你……会死吗?”
“不会。”梁星渊——已经化成原型的塔伦多明白他的担忧, 一条细小的触手轻轻的缠上楚君山的手臂,宛若一条小蛇, 亲昵地依偎着爱人, 安抚着他的情绪, “再杀死我一万次, 我也不会消失不见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微微蹙着眉,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歪过头来,重新看向楚君山,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更多的笃定:“嗯。我应该可以变回人形的,不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楚君山垂着眸,稍长的头发因为他此刻的姿态而微微下垂,将那双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眸遮挡得影影绰绰:“你和深渊意志,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一部分的它。”塔伦多思考了一会儿,低声道,“不过现在应该不用担心了,因为,深渊意志应该已经被削弱得差不多了。幸好我们刚刚把它隔离进来,不让它接触到外面那些人类。”
楚君山打断他:“我是问,你准备怎样处理它?”
他的话语中蕴藏着的意思很明白,两人心知肚明,成为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塔伦多转过头部,用怪物独有的、可怖而诡美的眼睛望向楚君山。
他知道的……他刚刚并不只是仅仅单纯地问它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杀死了深渊意志,那么,塔伦多是否还会存在?
楚君山垂着眸,低低的想,这个答案应该是不的。
既然深渊意志和梁星渊的本体是一起的,那么,即将消失的深渊意志在临死之前,很大可能会带着塔伦多一起消解。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他塔伦多明亮的眼睛:“……没关系。”
楚君山的声音平稳得就像是小溪潺潺的流水,或是平滑的丝绸,此刻听来竟无比温柔,像是对好孩子的嘉奖和安慰:“我在无限游戏里待了无数年,你知道我最后是怎么出来的吗?”
塔伦多的眼睛追逐着他的眼睛,就像是在追逐着一片月光,无比诚挚,无比小心:“嗯?”
“我封印了它。”楚君山以一种极其平稳的、几乎含着一点儿名为笃信的语气对着塔伦多说,“所以,我们最终取得了胜利,逃出了那里。今天也会一样的。”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语句终于停顿下来。塔伦多的目光追随者这道停顿,望向楚君山的眼睛——
那双眼睛宛若一块被水洗过的玻璃,明亮剔透,仿佛不含着任何杂质。
他轻轻地问:“你相信我吗?”
也许是太过虚弱,塔伦多并未立刻答话。
他并非不想跟楚君山对话,而是现在他身体的状况实在不算好。
深渊意志的衰弱直接影响到了他的身体状况,不仅仅是受伤的肢体,更为严重的是,他正感觉自己身上的某种奇妙的力量正从触手的断裂处,逐渐地向外流失。
他的复眼能看见,自己尚且完好的触手尖端正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发白——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一千次的死亡给予了塔伦多某种潜能般的意志,他似乎察觉到了生命力的流失,于是尽量保持着原地不动的姿态,以求自己清醒的时间能够更长一些。
只有这样,他才能多看清楚、多听清楚有关爱人的一切。
哪怕那多出来的时间不过一秒钟,也足够了。
可是,塔伦多错估了自己身体现在的状况。
楚君山尖锐的魂刃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武器,而是附魔过的。曾经有千万只怪物的生命从闪着寒光的剑刃上流逝,它们带着怨毒与嫉恨,撕咬着他的创口,看不见、摸不着,比鬼神还要可怕。
楚君山发觉了他的异常,还在讲述自己计划的进度终于停下来。
这是第一次,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也是第一次,在他和梁星渊之间,竟然能够隔着这么多的沉默。
“梁星渊。”楚君山突然停下来,低低的念着他的名字,“梁星渊?”
塔伦多记得自己作为人类的名字,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可是覆盖在眼球上的银色的瞬膜似乎并没有能够听从指令的能力,它在楚君山面前费力地眨啊眨,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