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问话后, 薄尔看了一次时间,现在已经是夜晚七点。
车站事故是五点,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薄尔从接到通知接手案件, 到看完所有资料,与爱月海见面, 也就不过花了这么多时间而已。
病房内没有窗户, 灯光明亮,如同白日。
走出房间,站在走廊,隔着窗户, 如墨的夜色朦胧沿着缝隙落进来,他这才猛然感到有一丝的疲惫。
病房里的少女打了镇定针,已经睡着了,医生将烟盒交给他后, 就又转身进入了病房。
隔着玻璃门, 薄尔可以清晰看到年轻医生的背影, 他在仪器前停了一会,又转身到爱月海的病床前, 躬身观察少女的状况。
微长的黑发落在眼前, 白炽光灯下,他的表情看不清,薄尔无法通过他此刻的表情判断爱月海的状况。
刚才发生的事情, 现在想想还是不可思议。
先是少女摔了他的烟盒,再是来自医生的指责, 他从十八岁工作, 至今八年来, 都没被人这么训过,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薄尔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没有发怒。
大多数时候,他脾气都是很好的,只是天生的气场冷,外加警察这份工作,把他变得看起来冷酷凶悍了。
医生据理力争,保护病患,也不是什么坏事。
负责爱月海的医生,脸就长着一副精英模样,做事有条不紊,说话也冷静有条理。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专业气场,以后得前途不可限量,他的同事一定都很幸福吧。
如果他的同事,以及下属,都能变成这种性格,这个世界会美好多少倍?
他带着无限惆怅,再一次瞥了一眼病房内,转头离开。
走廊无人,只有他的脚步声空空回荡,灯光晃在地上,消毒水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墙上挂着照片,全是老头医生,夜晚看着有些渗人。
似乎有哪里有点违和……
这种感觉,在薄尔脑中一闪而过,他想抓住,可这感觉就像是清晨的露珠,转瞬就消失了。
天色已晚。
薄尔没有离开医院,他转头回到了之前开会的办公室,吩咐几个下属远远的盯住爱月海的病房,不许任何人接近。
在这之后,他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就又重新看起录像。
看到深夜,他就直接盖了一条薄毯,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躺下了。
一觉睡醒,已是天明。
阳光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落在眼睫上,办公用的平板还放在膝盖上,一动脖子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腰酸背痛……没有睡好,头也隐隐有些痛。
薄尔心情不佳的坐起来,睡眠不足的感觉很不美妙。
平时他睡四五个小时就能恢复精力,昨晚似乎是做了梦,醒来后全都不记得了,只隐约感觉是和案情有关的。
睡醒时,有一瞬间非常强烈的违和感,就好像……梦中的世界,和现实颠倒了,现实才是梦境,他模模糊糊的觉得什么东西一定是错了。
这种感觉,只在刚醒来片刻异常强烈。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富有节奏,三声,一下把薄尔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回过神,沉声问,“谁?”
年轻医生的脸出现在门后,他依旧是昨天那副打扮,白大衣,无框眼镜。
“早上好。”他打了声招呼,“病人已经醒了,她目前的状况很稳定。”
薄尔看了一眼手表。
这个“早上好”倒真不假,指针指向六点四十五分,就连他的下属们都还没来打搅他。
薄尔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精神方面呢,有好转的迹象吗?”
年轻医生摇了摇头。
“这样啊。”
“她提了一个要求,早晨醒来以后就一直在反复叫我转达。”
薄尔正站在桌边,低头看桌上的三明治,那是医生刚才进门时放下的,大约是给他准备的早餐。
他肚子确实饿了,却不怎么想吃东西。
听见医生的话,他伸向三明治的手停在半空,抬起眼看向他,“请求?她要什么?”
“她说。”医生深红色的眼睛望向薄尔,“她想回家。”
病房距离办公室很近。
薄尔没吃早饭,立刻来到病房。
爱月海坐在病床上,正在小口小口的吃三明治。
她看起来比昨天精神多了,即使穿着病号服,也不像是个病人,而且,她的神态很正常,和昨天刚开始谈话时一样,是开朗普通的高中少女的模样。
“我听医生说,你想回家?”
刚进病房,薄尔就先发制人。
爱月海脆生生回应,“对啊,不可以回去吗?”
她的粉发扎的整整齐齐,编成麻花辫,左右对称的垂落在肩膀上,眼睛亮晶晶的,“为什么不可以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