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帏帽的青纱,苏樱看见大夫眼角细细的皱纹,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从脉息上看,小娘子近来劳累忧思,伤到了元气,再者还有点惊悸之症,是不是受过惊吓,一直不曾
曾恢复的缘故?这些天小娘子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时常觉得疲倦晕眩,四肢酸软?"
症状都对,但那件事,为什么他没有提。苏樱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话就堆在嘴边,着急着要问时,阿周抢着答道:“先生说的都对,不过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症候?”苏樱看她一眼,她不想让她问,更不想让她落掉这个孩子。
来的路上阿周一直在劝她与裴羁成亲,道是既然有了身孕,肯定是要成亲的,就算裴羁不肯,裴道纯也肯定能够能替她做主。又道她身子弱,若是执意流掉这个孩子,必定会大伤元气,甚至危及性命。阿周说着说着还哭了,道是女儿家不容易,名节上头万万错不了一点,一个不小心,一辈子都毁了。苏樱一直没有松口。若是因为有了身孕就要跟裴羁成亲,那么从前被他囚禁时殚精竭虑苦苦支撑,如今千辛万苦逃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这孩子她也不会留着,她对装羁只有恨意,绝不会喜爱这样来的孩子,又何苦让一个小生命到这世上受苦?阿周见劝不动她,便又改口说到了医馆先不要提有孕的事若是真的有了,大夫摸了脉自然能看出来,到时候再做打算,若是没有,正好也不用提,免得传扬出去,她一个未婚女子今后没法做人
苏樱猜测,阿周大约是怕今天确诊了,她立刻就要吃药拿掉孩子,她总想留个转圆的余地,以后好慢慢劝她,但这件事,她不会改主意。“别的症候嘛,”大夫细细听了又听,摇头道。“暂时没看出来。
边上阿周长长吐一口气,压着嗓子叫了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苏樱看见她满脸的欢喜,紧绷着的精神被她感染,
也觉得稍稍放松,大夫仿佛有
点吃不准,上上下下打量她,摇摇头道:“不过小娘子最好摘了帏帽让我看
看脸色和舌苔,所谓望闻问切,四样俱全才能看得准确,眼下看不见脸只能听脉,就怕遗漏了什么呐。苏樱犹豫一下,摘下帏帽。
医馆外。
裴羁在街角处下马,抬眼四望,医馆夹在几处民居中间,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门前那个小小的店招,大门开着,门内只能看见一里并不像是声名远播的名医所在,她们两个放着主街上的大医馆不去,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也就十分耐人寻味了。侍从迎上来回禀:“人都在里面。”
“进去多久了?”裴羁压了压笠帽,迈步向前。
“刚进去不到一刻钟,”侍从道,“正在诊脉。”
裴羁点点头,向着医馆的窗边走去
那日失望而归后他在码头包了条客船,盯住水路,又命侍从在向善街附近日夜监视阿周的动向。那个黄瘦病弱时间都躲在屋里不出来,阿周倒是每天都出
买菜,也曾来过码头,他隐在船舱里,听见阿周向船夫
问水路能通往哪里。
她要去哪里?通过只言片语并不能推测出来,裴羁越来越疑心。
虽然五娘与苏樱面容身段全然不同,连声音都找不到相似之处,但苏樱一向聪明,也很难说能不能做到这地步。那天他该仔细查验一番的,毕竟这其中的巧合,太多了。苏樱刚失踪,这边就多了个五娘,他在向善街一露面,阿
周就准备离开。也许眼见并不
为实,若是要相信直觉,就该相信到底。
医馆内。
大夫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老半天,迟疑着问道:“小娘子可是涂了脂粉?
苏樱心里突地一跳,本能地否认:“没有。”
“这就怪了,看脸色跟脉象似乎有点不一样。”大夫皱眉重又搭上脉搏,边听便道,“诊脉时最好不涂脂粉,要不然真正的脸色都被脂粉遮住了,还能看出来什么?结果不准呐。苏樱犹豫着,但到了这时候若是卸下伪装,风险太大了,大夫至今也
是有孕,到底是没有,还是没有特意去听?
“先生看看,有没有别的症状?”阿周追问着。
大夫摇头:“不曾有别的症状,就是身子太亏虚了,我先开个方子调理调理,等吃个十来天你们再来,我看情况再给你调调方子。”“真的?”阿周喜极而泣,“那劳烦你赶紧开,开最好的,多少钱都行。”
苏樱顿了顿,蓦地开口:“先生,若是有了身孕,脉象上能不能看出来?多久能看出来?”
医馆外。
裴羁来到窗下,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杏树笼住半边窗户,从剩下的半边看进去,能看见密密麻麻靠墙摆着的药柜,药柜前面的诊台,小童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趴在诊台上跟大夫说话,唯独不见阿周和那个五娘。裴羁再又靠近些,蓦地听见阿周微哑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有劳先生,我们过几天再来。”
这时已经看完要走了。裴羁向树后一闪,门口处阿周扶着五娘迈过门槛,手里提着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