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窗边凭几上, 身着玄色的只双肩绣有日月纹常服的帝王仅仅是笑了下,就把站在旁边目不斜视的赵高吓得胆子一颤。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的陛下越来越难琢磨, 也越来越难伺候, 以前赵高觉得陛下发怒时很可怕,自己要每天如履薄冰才能保持住这份地位, 但是现在他才发现陛下不怒的时候才最可怕。
比如, 陛下这两天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却愣是不知道为什么。
赵高想找出令陛下好起来的原因,因此在翌日早朝后,陛下换了平常的服饰时, 赵高就笑道:“陛下要去何处,老奴让人备车马。”
宫女低垂着脑袋整理着宽大的双袖,嬴政的眼睛还在一封刚送进来的竹书上,眼也不抬说道:“上次朕微行咸阳的消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 你查清楚了没有?”
赵高脸色一白, 后退下跪道:“老奴这就去细查。”
陛下遇刺当日回来大发雷霆, 把章邯蒙毅都骂了一顿,连率军镇守咸阳的卫尉王离都被叫进来骂了。
独他没事, 又一日, 陛下单独离宫,他不放心想跟随,陛下还说最信任的就是他, 让他在宫里看着有没有什么人暗中传递消息。
怎么才一天就是怀疑他的意思了?
皇帝这样独断专行的人,还不至于担心他一个内监不好收拾, 当日说那些话故意跟他虚以委蛇。
但是为什么明明怀疑他就是不说。
赵高感觉自己更加摸不透陛下如今的脾气了, 趴伏在地板上不敢抬头, 等独属于陛下的脚步声远离,他才发觉后背都被浸湿了一层汗。
如果是外朝大臣,陛下想杀可能还会考虑一下影响,但是他的话,恐怕说杀就杀了。
正因为如此,与那些外朝大臣不同,他对陛下只会哄着顺着,陛下高兴了他就过得好,这没什么毛病。
所以他是为什么让陛下不喜了甚至都怀疑起他的忠心了呢。
难道,陛下在外面遇见了什么人或是根本不想让他知道?他想跟着,被陛下觉得厌烦了?
如穹顶一般的圆顶马车在直道上奔驰,悬挂在车子右前方的铜制车牌让偶尔经过的直道守卫都主动避让在两边。
马车里,嬴政沉默地看着两边快速闪过的景色。
蒙毅小心地问道:“陛下不喜赵高,何不直接将之处斩?”毕竟赵高早就因受贿被陛下不喜,差一点治他的罪。
嬴政的眼神还在外面,语气很淡:“不值当换。”
在赵高之前的那内监跟朝中大臣一个样,着实让他烦不胜烦,赵高是他这几年用着很少的比较顺心的人。
蒙毅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虽然他是跟陛下一起长大的,平常能说一些比别人亲近的话,但此一时彼一时,很多时候蒙毅都不敢进谏太多。
马车快速地奔走着,前方视野内突然出现一辆车,蒙毅靠在窗边看了下,说道:“陛下,是李丞相的马车。”
嬴政皱眉,说道:“问问他这是要干什么去?”
李斯弯着腰下了车,朝着临窗而坐的威严之人拜道:“斯叩见陛下。”
嬴政说道:“免礼。你如此匆忙,欲往何处?”
李斯瘦高个一人,五十多了也不像其他官员似的长肉发福,面对皇帝没什么表情的问话,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臣便是趁着公署无事,夏末将至之时,想要去山林间狩猎。”李斯说道,后脖颈已经沁出一片汗意。
这大上午的出现在直道上,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借口。
好在陛下并没有说他怠慢,但没想到的是,陛下又说:“既然你无事,跟着去一趟皇陵吧。”
李斯擦了擦额头,笑道:“臣领旨。”
赶车的章邯特地看了李斯一眼,心道这家伙绝对有别的事。
蒙毅:李斯这两年越发不像样了。
两辆马车重新开始行驶,这次李家的马车跟在后面,两辆马车奔跑了一会儿,李斯才跟车上的一名武士道:“待会儿到前面的转弯处你下去,先回城,让审容去雍城,别太张扬,找个出面悄悄的把李文保下来。”
陛下还没从的兰池刺杀的盛怒中走出来,这时候千万不能让李家子弟跟任何匪盗一类的人物扯上关系。
马车行驶到转弯之处,车速缓慢下来,武士趁机从马车后门轻巧地滚落到地面,然后迅速躲进直道下面茂密的榆树林中。
蒙毅把放在窗口的铜镜收起来,回道:“陛下,像是李丞相身边的武士成衮。”
嬴政嗯了一声。
蒙毅:“需要臣继续查吗?”
嬴政摁了摁眉心:“算了。能让李斯亲自出去处理的,不是他那几个儿子就是侄子,他应是没想到能被朕遇见”,低声哼笑,“吓成那个样子,应是担心被迁怒,随他去吧。”
目前抓住的那几个,牵连的已经够深了,他不想让底下的人心浮动太大。
“诺。”
嬴政看着窗外的眼神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