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转眸看了一眼灯火明亮的厅堂, 又道:“尊上离开前,特意交代要服侍好夫人,不如这样吧,您先用膳, 等您吃饱后, 我再带您过去?”
暮霜立即点头, 提起裙摆快步跑进厅堂里。
厅堂中间摆着一张宽大的长方桌子,桌上高低错落地摆烂了百十来个白瓷碗碟,每一个碗碟里皆盛这一样珍馐美食, 就没有一样是重复的。
袅袅的热气漂浮在半空,香味溢满整个庭院。
长桌两边各候立有几名侍女,见她进来, 同时俯身行礼,当先那名侍女行过礼后,端着浣手的水盆和手帕上前来, 恭敬道:“奴婢们伺候夫人用膳。”
暮霜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迈进厅堂的右脚猛地缩回去,局促地对跟在她身后的玄清道:“玄清大人,我就吃个饭, 用不着这么劳师动众。”
“好,花娘子随意。”玄清挥退众人, 只留了一名侍女在旁帮她布菜。
暮霜为了不辜负他人的劳动成果,面对这一大桌子的菜, 每样都尝了一口,光是这么每样尝一口, 都够她吃得肚子滚圆。
玄清体贴地说道:“花娘子吃饱了就好, 不用勉强吃完, 剩下的吃食会分发下去,给兄弟们添菜,不会浪费的。”
暮霜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碗碟里最后一口糯米排骨吃了,立即放下筷子。
她是真的吃不动了。
蛮蛮鸟虽然是被人绑架到这里的,但也跟着沾光吃了一顿饱餐,吃过饭后便立即翻脸不认人,挣脱了魔修的束缚,展翅冲上高空。
咕,咕咕——
温谷在天山的大后方,玄清正引着暮霜穿过亭台楼阁,往后殿走,她听见上方传来的蛮蛮鸟叫声,仰头望去。
蛮蛮鸟宛如一朵乌云在天山上空盘旋,明明已经获得自由,却没有立即离开,转动着脑袋四处张望,想要寻找她。
暮霜双手圈在嘴边,朝着上空吹了几声呼哨,声音像是鸟鸣一样悦耳。
蛮蛮鸟听了,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咕鸣叫回应她,随即才展翅高飞,飞入云端,不见了踪影。
玄清颇为好奇地问道:“花娘子还会鸟语?你跟它说了什么?”
暮霜道:“我跟它说,我在这里很安全,叫它以后都藏好了,别再被捉到了。”
玄清摸了摸下巴,从袖子里一枚指节长的留音玉符出来,虚心请教道:“不知能否请花娘子帮在下听一听,我这玉符之中的这一段鸟叫声是什么意思?”
暮霜点头,“没问题,玄清大人放来听听。”
玄清伸手从玉符上抹过,下一刻,一阵爆炸般的鸟鸣刺入耳中,暮霜刚听了符中第一声啼叫,脸上那乐于助人的表情就僵住了,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玄清见状,叹了口气,“我听着这鸟鸣刺耳,想来不是什么好话,看来真是如此。”
暮霜试图从那一堆咒骂中,努力捡一点不那么难听的话,嘴唇张阖了三次,愣是没找到一个友好一点的字眼。
她绞尽了脑汁,将那一串咒骂转述出来,说道:“说、说让你好好吃饭,好好穿衣,她回来再与你……好好交流感情,嗯,对,交流感情。”
玄清满脸不可置信道:“当真?”
暮霜目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委婉道:“玄清大人的妹妹,好像很生气。”
玄清一听,登时瞪大眼睛,红光满面道:“花娘子怎知……她叫我哥哥了?”
暮霜:“……算、算是吧。”
玉符里的鸟叫声确实提到了一句“哥哥”,只不过是叫嚣着死蚯蚓,烂泥鳅,就比她早破壳一炷香,那么小怎么好意思霸占哥哥的身份,指使她干这干那,让他吃饱了捂好裤丨裆等着,她回来后一定要抓爆他的蛋,送他进皇宫里当太监。
这些话,她当着人面实在说不出口。
玄清也不介意,好像就这么一个“哥哥”的称呼已足够让他高兴了,他喜滋滋地将玉符收回怀里,抬眸望向被冰雪覆盖的雪松,一脸怀念道:“无妨,我已经好久都没听她叫过我哥哥了。”
暮霜与他边聊边往温谷去,疑惑道:“玄清大人的妹妹是鸟吗?那玄清大人也应该是鸟才对,怎么会听不懂鸟鸣?”
玄清摇了摇头,“不是,她是鸟,我是蛇,我与她只是同一窝孵化出来,才以兄妹相称。”
他说完回头,发现跟在身后的人早已一脸惊恐地退出了八丈远,颤抖地指着他,难以置信道:“玄清大人是蛇、蛇?!”
暮霜已经无瑕思考,一只鸟和一条蛇要如何才能从同一个窝里孵化出来,她想到这天山上的其他魔修,后知后觉地生出怀疑,她会不会掉进了蛇窝里?
可是,她从玄清身上,却没感觉到重烛那样恐怖的威慑力,她甚至一直觉得玄清大人很亲切友好。
玄清诧异道:“花娘子难道是怕蛇么?”他忽然明白了这几日来,尊上为何反应那么古怪了,在苍山之时,他只看到尊上蒙着她的眼,并不敢偷听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