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从阳自愤怒中回神时, 遥妹妹和崔珏已经不在楼下。
灯会这么大,谁知他们又去了哪一处甜蜜。
死死盯了一眼遥妹妹方才在的摊位, 温从阳没有再看纪明达,便转身回到桌边拎起了酒壶。
纪明达与姑母从来都知道他心仪的是谁!知道他真正想娶的是谁!!
既然她们知道,还要纪明达嫁过来,他为看见遥妹妹伤心,想来纪明达也不会介意!
她不是最大度贤惠,只要姬妾不比她先有孕,就不在乎他与如蕙姐姐如何“鬼混勾缠”的吗!
——可如今看来, 她才不是真正贤惠大度!
她只是心里还记挂着崔珏,所以才不在意他这“无能”丈夫与姬妾怎么样。
方才看见崔珏与遥妹妹亲密相爱, 她不是也在乎得很!!
对准壶嘴, 温从阳一气灌下半壶酒。
烈酒在他肚中翻滚做烧, 他心里反而冷静了些许。
他想起了前年夏天。
那时, 两家长辈都已经暗示过, 他会娶遥妹妹。每次去安国府看望姑母,姑母都会留他和遥妹妹单独说话。
七夕之前两个月, 他就在变着法地讨遥妹妹喜欢, 想让她能在这一日,同他一起出来看花灯。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 遥妹妹都不肯松口。
“伏天还没过,夜里也热得很, 又闷。”她嗔怪地说他,“表哥明知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也不爱出门, 还非要请我?况且又还没名没分, 只是表兄妹。表哥知道我们家的, 难道想见人说我吗?”
他只好答应,不再缠这件事,也不与长辈们说一个字。
他日夜期待着两家长辈早日安排他们定亲。那他就有了名分,能理直气壮请遥妹妹各处去玩了。
不论七夕、元宵,还是哪一个假日休沐,他们都能在一处。
但长幼有序,遥妹妹前面还有纪明达这个长姐。
得知姑母要给纪明达定下崔珏,而崔家要等崔珏春闱得中后再正式议亲,他甚至跑到好几处庙里给崔珏上过香,请菩萨佛祖保佑他一定金榜题名,保佑他和纪明达的婚事一定顺顺利利。
结果、结果——
实在压不住心内戾气,温从阳又仰脖喝光了剩下的半壶酒。
结果,崔珏是金榜题名、高中探花,也是与纪明达定了亲,最后娶的却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儿!
遥妹妹畏热、不爱出门、不喜人多热闹,却愿意和崔珏出来逛七夕灯会,还满眼都是欢喜!
哈!
温从阳把酒壶丢在了地上。
这样的喜欢,遥妹妹从没对他有过!!
“奶奶看够了吗?”他转头问纪明达,“看够了,就回家罢!”
纪明达被酒壶落地的声音一惊,才想指出他在外无礼,便看见了他涨红的、带了酒气的脸。
那眼神……莫名让人心惊。仿佛正在看穿她。
怎么可能!
纪明达心内一哂。
温从阳若真有这份本事,她还得高兴他终于长进了,不必她再每日操心该怎么让他成材了!
但今日出行是外祖母殷殷期盼的,就别横生枝节了。
她便说:“大爷先醒醒酒吧。不然回去见老太太,又要问是怎么了。”
“只说是我和奶奶出来高兴,多吃了几盅,还能怎么?”温从阳挑眉而笑,“老太太不是就盼着我与奶奶好吗?这话难道不行?”
纪明达忽地有些反胃想吐。
忍着恶心,她也对温从阳笑:“大爷愿意这么说,自然是好了。”
“那就走吧。”温从阳转身推开门。
给自己顺着气,纪明达缓缓下楼。
温从阳即便吃得半醉,也不想与纪明达同乘一车,硬上了马。
被他恶心得过了,纪明达更不愿意劝他。
可正待上车前,花火人群之中,她忽然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似乎在梦里见过的脸。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她生得一张讨喜的圆脸,五官秀美,与孟恭人有五分肖似。今日七夕,她显然精心装扮过,更显出几分柔媚艳丽。她身旁伴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公子,亦是清秀温和的样貌。对这男子的脸,她竟然也有些眼熟。
这女子便应是孟恭人的妹妹。这男子应已与她定了亲,却不知是谁家的人。
可她是在什么时候梦见过他们?在她梦里,他们又都做过什么事!
为什么明明不曾相识,可看见这女子,她竟一眼就反感、厌恶到了极点?
纪明达想不起来。
她扶住车壁,耳中全是混乱的声音。
“奶奶、奶奶!”王嬷嬷连声地唤,“奶奶是怎么了?头疼?头晕?”
“我、我——”纪明达更加想吐。
但她却拼命忍住了,只说:“我没什么,快……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