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外头的助理又将轮椅折好放回后备箱,和林叔低头交谈几句,助理去了货车那边帮忙搬行李,林叔拉开驾驶位的车门,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
钟晚第一次跟梁序之一同出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规规矩矩坐好。
车子很快驶离酒店,到了街道上,一路向西开。
金黄的夕阳就在面前,有些晃眼,钟晚抬手挡住眼镜,阳光却又从指缝里溜进去,她只好往边上挪了挪,于是,离梁序之更远了。
他倒也没在意,像是车上有她或没她这个人都一样,等拐了个弯,就从手边拿起一台平板来看。
钟晚余光瞥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表格和数字。
她考虑了下,轻声提醒道:“梁先生,在车上看平板对眼睛不好。”
如她所料,梁序之没理她。
钟晚摸了摸鼻子,抬眼,在车内后视镜中看到林叔唇边欣慰的笑容。
令她没想到的是,过了不到一分钟,梁序之果然把平板熄灭,放到一边,看向她,缓慢问:“那做什么,你告诉我。”
“……”
钟晚表情僵了下。
她哪敢安排他,只是友善提醒而已。
她扯扯唇角,声音更低了,“……您还是继续看吧。”
梁序之盯了她片刻,转回头后,也没再拿起平板,阖上眼,稍调整坐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钟晚这时发现,他的腿似乎是能动的。
她张了张口,本打算再问问他腿伤的程度。
但直觉告诉她,对梁序之这样古怪性格的人而言,这可能并不是个能聊的话题。
太阳完全落下山,天色昏沉之时,车子驶进了一座山。
港岛大大小小的山不少,景色也差不多,钟晚看着窗外,以为他们的目的地是乌继山的教堂。
她打开手机地图,才发现是另一座没听过名字的山。
山路弯弯绕绕,没多久,车子就停到一座小院子前。
周围很荒凉,明显不是开发过的住宅区或是有钱人度假会去的山庄,只是很简陋的院落。
林叔刚把车停好,院里就有人出来,见到车牌,立刻快步迎过来。
林叔跟来人说了几句话,去后备箱取轮椅,扶梁序之下车,推他进院子。
钟晚也跟在后面。
这时才看清,院子里没种任何植物,各处都摆满了造型、大小不一的雕塑,有青或白色玉质的、木质的,也有石头雕的。
钟晚对雕塑艺术没什么欣赏水平,匆匆经过更看不出所以然,穿过院子后,进到屋里。
屋内跟院里的区别只是多了点家具,其余各处也都是雕塑,飘着炙烤过的食物香。
迎面走来一个眉眼深邃,大概五六十岁年纪的男人,熟络地看着梁序之笑说:“过来了。到餐厅这边来吧,厨师都准备好了。”
林叔在梁序之身后,没打算跟着进去,示意了钟晚。
钟晚眨眨眼,不安地指指自己:让我推吗?
林叔点头。
钟晚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尽可能稳当地推好轮椅,随着刚才那位老人家穿过另一道门,进餐厅。
餐厅内倒是别有洞天,很复古的装修,从餐桌到橱柜全是木质雕花的。
长条的木桌上架着烤盘,厨师穿梭在料理台和桌间,往烤盘上摆上好的牛肉、迷迭香和玉米。
钟晚坐在梁序之身边的位置,那位老人看到她,却没多问她是谁,只让厨师去添了一套餐具,自己坐在他们对面。
“之前小秦回电话,说您今天集团里的事忙,还以为不过来了。”
梁序之声音仍是清清淡淡的,“忙完也没太晚,不耽误。”
很快,烤盘上的牛肉香气四溢,扑面而来。
这样温馨的小餐厅和私家烤肉,却还是没给梁序之染上任何烟火气。
他慢条斯理将西装的衣袖挽上去一小截,拿起手边的金属筷子,一举一动都斯文矜贵,像是骨子里刻出来的修养。
之后,两个男人都在聊什么基金会的事,再不然就是雕塑,或是欧洲哪所梁序之有投资的知名艺术院校。
钟晚全程插不上话,也没必要说话,埋头吃厨师夹到她面前的烤牛肉。
她听到梁序之叫老人的名字,觉得熟悉,回忆了片刻想起来,她是在大学时一门当代美术鉴赏的选修水课上听过。
原来这老人还是个著名雕塑大师,前些年一个奇形怪状的石雕被拍出七位数高价。
中途,厨师给三人倒了酒,在冰桶中浸过的威士忌,纯净的小半杯。
钟晚迟疑要不要喝,偏过头,看到梁序之将杯中剔透的酒液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滑动,将玻璃杯放在水边,取过餐巾轻拭唇角。
她转回头,紧皱着眉,就义般抿了小口,听到耳边低沉的声音,“喝不惯就不用喝。”
钟晚搁了杯子,马上端起另一边的果汁冲掉口中的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