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躺上榻的崔闾,在锦帐中大笑,摆手道,“拿给他拿给他,哈哈哈,跟爹这臊什么臊的,去去,好好跟着画上学。”
扑哧一声,笑出了男人都懂的风味。
害,酒后胡言,一朝失态,隔日一大早,崔闾就登车回了府城,旁边崔诚闷笑的直抖肩膀。
老脸丢尽!
跟儿子两人暂时也别见面了,尴尬。
只在走前,他还是去提了扶凉来问话,就着一口凉风,他知道了那两副随葬的美人图是什么了。
堂兄弱冠,未及娶亲,便亡故,从心而论,若能不掘他墓,崔闾也是不愿去惊扰他的。
夏信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旁边跟着不请自到的赵元思,两人在衙署坐了大半日,终于等回了过完冬至,往回转的府台大人崔闾。
他从入了衙署大门起,就能感觉到有一至两道目光,始终在围着他转,旁边的赵元思偶尔假借说话之机,替他挡一挡那刺目的目光,两人茶都喝的堵心,没滋没味的。
从上次与崔闾拜会过后,二人或者他们这样人的几个出生一致者,就一直在等崔闾私下招唤,实在是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章程,到底这江州还能不能留了也不知道,就像头上悬着柄剑一样,当南城地下宝库被掘出来后,那颗心终是死了裂了,几人赶紧收拾了东西,挑了家中最有培养潜质的子孙,随时准备抛家舍业,再次逃亡。
尽力了,真的尽力了,祖辈留给他们的身份,辗转许多年东家讨一口饭,西家化名住上一阵子,从来没有个固定居所,长到能够娶亲的年纪,也没有好人家肯许,直到又过了十来年,才寻着机遇洗白上位,成了有名有姓的小县镇属官。
其实他们当这个官,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哪天被翻了老底,全家被杀,可是没办法,身份搁这摆着,有人不许他们全身而退,需要在必要的时候,拿他们的身份作伐子,当然,也为着他们手里的东西。
江州明面上需要有人把持,而他们祖辈的财物都埋在脚下,没有人约束着百姓们乱挖乱造,指不得早被掘的到处是坑和盗墓穴了,他们是大势力下掩藏的完卵,也是那些人所期待的火种,可是没有人来问他们愿不愿意,当然也是因为他们本身,从出生开始,就没得选择。
崔氏族地的安稳日子,反而是他们仅能争取的一线自由了,哪怕自己没机会被选中去那里改换门庭,可对于那一方偏僻地而言,是他们仅能利用手中的一点权利,为同命相伶者做的最后一点保护了。
滙渠县里翻天覆地的改变,何尝不是牵动着他们的心?都想知道这一辈的崔氏族长到底怎么个意思,结果消息发到张廉榷手上,却只得了冷冷三个字的回复,“不知道”。
再后来,张廉榷就不见了。
崔闾坐在上首位,等二人与他见了礼后,这才端了茶,沉吟了良久后,问了这两日心里的存疑问题,“张廉榷当年是故意带有目地的,与我相交的,是不是?”
从翻出张廉榷的身份起,崔闾就一直在回忆两人结识的过程,以及后来的相处,越回忆,疑点就越多,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原以为的,交到心灵契合的完美知己,其实是人家精心按照自己的喜好,故意来迎合的。
夏信然与赵元思对了一眼,无奈点头道,“是,当年他没有通过考核,身份不能翻正,一辈子是要被安排在祖墓底下,做守墓人的,可他不愿意……”
赵元思接过话来,“他打听到你欲参加府试,便偷偷用这些年从墓砖上抠下来的金屑,打点了你的一个族弟,买了你的日常喜好,守在你常来往的过路口……”然后顺理成章的结交,并相谈甚欢。
崔闾闭眼,那个族弟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夏信然继续道,“因为有了你的保举,甚至还愿意出钱资助他,叫遗老会只能捏着鼻子替他翻正身份,允了他正名出仕,焕生重活。”
赵元思点头,望向崔闾道,“我们一度以为,大人是属意张廉榷入遗老会的。”
那么鼎力的支持他,甚至还想助张廉榷入京就官,重拓祖上荣光,叫遗老会那帮人心喜不已,以为博陵崔氏这一代的家主,也是个有雄心壮志之人。
却不料,转头,这个雄心壮志之士,就将九家子掌舵人给背刺走了,到现在遗老会内还在就崔氏可不可信争执,若非静慧那边稳住了,崔闾这边在爆雷之初,就该有人来取他命了。
崔闾一阵沉默,有心算无心,若非他提前看透了张廉榷的本性,恐怕真有可能成为他登青云路的踏脚石,回头若被查出个什么来,自己指定是洗不清的,如今却是一了百了,那张廉榷再也掀不起浪来了。
厅内小小静默了一瞬,崔闾打起精神来,再次看向夏信然,“静慧与我用性命保证了,说你们这一辈的人,都只是想好好的过平静生活,许多人非常反感遗老会的安排,但为了洗白身份,不用一辈子生活在墓底暗无天日,就只是在假意遵从遗老会,迎合面上官方行止,是也不是?”
夏信然点头,苍白的脸上带上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哪怕这许多年养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