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萦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营地。
反正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为数不多的那几辆马车里了。虚掩着的马车窗外,夜色依然深沉,仍未归巢的鸟儿用风递来幽幽的鸟鸣。三短两短长,还挺有节奏。
...短两长?
姬萦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推开车窗望向窗外。
营地内睡满歪歪扭扭的人,零星几个火把是唯一的光源。她已经完全清醒,推开车门跳下马车,在夜色中寻觅着鸟叫声的源头鸟叫声引领着姬萦走出营地,在一个完全失去附近营地光源映照的黑暗角落,姬萦见到了江无源。
微弱的月色下,姬萦能够勉强看清他的模样。相比起上一次在白鹿观的最后一面,江无源的气质
有了很大的变化。
那时候,破国的迷茫和悲愤
他身上,他像一只和队伍失去联系的大雁,在空中痛苦地徘徊。
现在的江无源脸上却露着超越挫折后的坚毅。
“江兄,好久不见。”
姬萦露出笑容,率先打了招呼,好像他们之间的往事早已一笔勾销。
江无源沉默地看着她,观察着她脸上那些时隔半年产生的变化。她神情狡黠,游刃有余地站在他面前,疏远地叫他“江兄”,不是“江无源”,更不是“兄长”一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剩下的只是“江兄”。
他知道,他已不是她对手,曾经那只稍一靠近就会炸毛,露出警惕神情的小豹子,从此只会留在他记忆中。二十一岁的姬萦,越来越符合谶言里的形象。
...你不该搅入这滩浑水。”江无源终于开口。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含着悲戚。好像一个真正的长辈,兄长。他的目光令姬萦不适,她故意调笑道:“怎么,江兄觉得自己更有实力搅入浑水?”“我自知是在火中取栗,所以更不希望你踏入这里。”江无源说,“你母亲....希望你过平凡的生活,安稳幸福地度过一生。”“你根本不了解我母亲的想法。”姬萦冷下脸。
她不愿提及为她牺牲的母后。
她是个坏孩子,她偷窃,她打人,骂人,恶作剧,招人厌恶。
但是母后一母后是完全无辜的。她是一个好人。
....落得如此下场场
“你母亲是想要你活下去,所以才拼尽力气将你送出宫。如今你再踏回这里,岂不是辜负了你母亲的好意?”“我如何做,都与你无关。”姬萦冷笑道,“兄长要是想阻挠我,直接去找宰相或者皇帝更快。
一声兄长,让江无源心中一滞。哪怕是充满恶意而喊出的这声兄长。
“更何况一”姬萦说,“江兄认为,天底下现今还有可以过安稳日子的地方吗?你是希望我远渡海外?还是回到从前的那个天坑苟且偷生?江无源哑口无言。
“你必须承认,”姬萦冷酷地下了结论,“天底下已经没有可以安稳度日的地方了。”
“....你为什么和宰相的大公子在一起?”江无源换了个话题。
“机缘巧合下认识,他又有英雄令。”姬萦说,“我就跟着他来了。”
江无源诧异地看着她。
“怎么?”
江无源避而不答,掩饰着心中的惊诧。
“你想襄助夏室?”
"为何不可?"
“没有其他想法?”
姬萦看着他,神色古怪:“能有什么想法?”
江无源又沉默下来。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姬萦问。
“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江无源说,“战场上太危险了,即便你力大无穷,也难挡暗害。”
姬萦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江无源为之遮掩的,是当年差点取她性命的谶言。“我不会离开的。”姬萦斩钉截铁道,
“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个,我和你无话可说。”
姬萦转身离开,江无源没有拦住她。因为就像姬萦所说那样,他的目的的确只有劝她离开。
谶言真的会实现吗?
在如今的状况下,实现谶言,是否反而是一种拯救夏室的方法?
江无源踩着夜色回到青隽营地自己的一间小帐篷。他撩开帐门刚一进门便察觉到陌生的气息,刚刚本能地握住腰间长刀,就看见坐在桌前的徐夙隐。他披着鼠灰色的薄氅,静静坐在狭小破旧的木桌前,一头乌黑长发倾泻而下。哪怕是江无源的归来,也没有没让他抬起头来。“....大公子?”江无源.在原地,手依然握在刀柄上。
冷硬的刀刃在这时贴上江无源的脖颈。
声东击西。
他反应过来,但已经迟了。水叔挟持着江无源,逼迫他走入小帐篷内。
“大公子在徐营行凶,就不怕宰相和陛下怪罪吗?”江无源只能用言语还击。
徐夙隐这时才抬起头来看向他。
“你不会告诉他们的。”他神色淡漠。
传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