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在十年前。他神志不清,被一名南亭处的人扔在马背上,从勉强睁开的眼中,眼睁睁看着那名身材高大的南亭侍卫带走了姬萦原来她是被南亭处的人流放到了此处,一年如一日的捶打荨麻,也是为了逃离南亭处的监控
为了救他,她放弃了自由和生的希望
放弃了近在眼前的自由,哪怕她每个日夜都在深深期盼
自那一天起,姬萦二字,成了他的责任之一
在徐家醒来后,他第一时间派信任的水叔重返天坑寻找姬萦,水叔带回给他的,只是一截焦黑的枯木。民间流传着一句话,“凡是落到南亭处手里的人,亲人宁求其死,也不求其活”。水叔也劝他,与其受南亭处生不如死的折磨,还不如死在大火里痛快。虽然如此
即便如此
他还是忍不住自私地去期盼,她还活着,
徐夙隐无法忘记,浑浑噩噩之间,看到山火从那根被她看得比性命更重的荨麻绳索上引燃的震撼。
他从未想过,不敢奢想,自己值得如此
每一年,他都会重返天坑,寻找她回来过的痕迹。每一次都只有失望。但只要找不到尸体,他就仍期盼着两人能够在世间再次相遇如果上天仁慈,让他们得以重逢,他想要问问,这十年她是怎么过的
徐夙隐三个字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来寻他?
他们在各自的生命里都只短暂出现了一瞬,就是那短短一瞬,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中。
他再度回到永夜当中,陪伴着他的只有压得人闯不过气的纲常礼教,和这条只为他人苟延残喘的性命,几次病危,他都在弥留之际又撑了过来。大夫称其为奇迹,只有他知道,支撑他一次又一次重返人间的,不是奇迹,而是他未尽完的,名为“姬萦”的麦任。她去哪里了?她还活着吗
十年光阻,他辗转各处,为每一个肖似她的身影回首
但那都不是她。
直到今夜,她披着暴雨踏入庙中,如天神突降而至,绛紫色的道袍湿透却依旧抬头挺胸,眼中燃着勃勃生机他在一刹那便确信无疑-
是她。
他痛恨自己的确信无疑,因为这让他在残酷的事实前无处藏匿
那段在他脑海中犹如昨目发生的患难与共,真情流露,在姬萦脑海中却如十年前落下的积雪,早已化的干干净净了。徐夙隐知道,他若是说出天坑两个字,或是和她对一对松针汤的烹饪方法,问她记不记得杀死过一只饿虎,她大约就能想起徐夙隐,并不只是徐家大公子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如此口口讨要一份回忆。
“”终其一生,我都在奢求不可成之事,寻求不可得之人。
夜色隐匿了他的苦笑,
原来,寻到也是一种痛苦
夹着冰冷雨气的寒风不停往徐夙隐衣神中钻,他心中的哀感也随着体温渐渐冰冻。那份已经化为心中执念的责任,似乎也跟着带有敌意的姬萦离开了。一真以来在他身体里蠢蠢欲动的病魔,在此时伺机钻出,他毫无防备,连咳不止,趔想中扶住一棵湿润的树,眼前怪影憧憧。”你怎么了?
一个清亮而狐疑的声音,忽然劈开了徐夙隐眼前模糊的视野
姬萦去而复返,再次出现在他身后。他想要回头看她,却停不下喉中争斗。片刻后,一只犹疑的手落到他的背后,顿了顿,轻轻拍了起来“你没事吧?”姬萦说,
因着那么一丁点对同被亲生父亲下杀手的共情,姬萦还是折返了回来。一回来,就看见徐夙隐扶着树咳个不停。天可怜见,活蹦乱跳的姬萦这辈子就没咳过几次,徐夙隐这一咳,比她一辈子的数量还要多,她心生恻隐,忍不住为他拍背顺气
终于,徐夙隐的咳喘声渐渐停息了下来。先前还高不可攀的贵公子的身体,此刻卸下了那些她讨厌的高贵和凛然,在她手心下微微颤抖她愣了片刻,意识到手心发热,恍如大梦初醒,连忙将手收回
又过了片刻,徐夙隐才站直了身体。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芝兰玉树的模样,已经回到了姬萦心有芥蒂的那一类人。
她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尽量公事公办地说道:“夜里山上有熊瞎子,我可不想听说明天山上多了一具白骨。你要回凌县的话,我送你。’......也好。
两人相伴无言,共同走在下山的山路上。
当她注意到身后的徐夙隐为了追上她的步伐,呼吸变得急促不稳时,她迟疑地放慢了脚步
”你想对鸡鸣寨动手?
徐夙隐突然冒出的话,这回让姬萦的心跳开始急促不稳。
她猛地停下脚步,见鬼似地瞪着他
”你不屑凌县县令强征,自然也不会去同流合污。
“凌县之外有三寨拦截商路,于你而言,无论对哪一寨出手都有正义理由。但三寨之中,唯有鸡鸣寨有足够人口充军,所以鸡鸣寨是你最好的选择。徐夙隐神色平静
“你一个人来,没有带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