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他。”
“他可以不需要有脸。”
中年男女喃喃自语,“他很有钱,是投资商老板,每天都会穿西装……”
锅盖头也说,“手术刀……”他瑟瑟发抖,“他拿着手术刀。”
医生询问,“你觉得他是一个外科医生吗?”
锅盖头肯定道,“一定是。”
双马尾和丸子头都紧紧闭着嘴巴,一个字都没说,方脸男和寸头出了冷汗,有样学样。
医生看向尤黎,“13号?”
尤黎有些恍惚,听见医生在问他。
“他是谁呢?”
西装对应了这对夫妻买到的烂尾楼开发商形象,他们憎恨。
手术刀对应着锅盖头心底的害怕,怕自己的身体器官被无良外科医生贩卖。
那么他呢?
他心底想得是谁呢?
他害怕恐惧憎恨的是谁呢?
医生这么问自己。
尤黎心底一片茫然,又觉得有点怪异,就好像他们八个人此时正在医生的领导下,准备凭空一起造出一个本不应存在的人。
被这种负面情绪汇聚出的人真的能作为他们轻易消灭掉的假想敌存在吗?
而不是他们反被这个假想敌为所欲为地掌控?
医生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尤黎唇色发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医生……”
他心底藏着极深的恐惧,却并不知道恐惧的来源是什么,他失忆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成了一个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的人。
他怕自己真的是个精神病吗?他怕这个世界是假的吗?他怕医院的治疗手段吗?还是说他怕的是那场导致了他的丈夫死亡,自己因此得了应激障碍和抑郁症不得不进医院的车祸。
不是,都不是。
尤黎做了一个梦。
他大概是真的很累了,今天病发的精神损耗对他来说实在过大,医生还在说着些什么,好像是在让他去睡吧。
他听不太清,慢慢闭上了眼睛,趴伏在那小小的桌面上,蜷缩起的肩背单薄到可怜。
尤黎在梦中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周围的世界都带着一种模糊在黑暗里的灰冷。
好像人刚醒过来,在眨眼的黑晕。
他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像一个旁观者,又像是上帝般置身事外,可因为他离得这么近,又仿佛身临其境。
好像事故的主人公就是自己。
所有的人与物都像打了一层马赛克般模糊,他看不清,他怎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似乎有个人站在了路口。
有那么多人,但尤黎却一眼看见了他。
尤黎潜意识里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急促地呼吸,看着那个人走向了十字路口。
他想说别过去,别过去……
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尤黎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
却又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像是终于能迎接新生一般的如释重负,周围似乎有很多车,又好像是因为在梦境里,又一辆车都没有。
空无一人一车的十字路口中央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辆车子,它像是凭空出现,目标明确地撞了过去。
刺眼闪烁的红绿灯灯光,车流此起披伏的警鸣声,大片大片流出的血液……
尤黎耳膜快被吵得破裂,他感同身受的剧痛,在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喘息中,他逐渐冰冷的身体突然什么都听不见,感受不到了。
如同一滩死水般平静,恍惚。
他看向了停在路中央的车子,和正在开车的人对上视线,被黑雾遮挡住一般,他只能看见一双畅快又冰冷的眼,带着玩味般的邪恶。
是尤黎的眼,
是他的眼睛。
开车撞死人的是他自己。
尤黎突然呼吸不过来,他几乎要被自己梦杀死了,如坠冰窟的恐惧窒息感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真的是他吗?
他杀了谁?
谁杀了他?
他又在害怕谁?
“尤黎,你梦到了什么?”
“你在发抖,身体很冰,你在害怕吗?”
“快醒来,告诉我,他是谁?”
有人在问他,
医生在问他。
“他是谁?”
“……是我。”
尤黎快醒过来,他的眼皮在挣扎地跳动,眼睛在眼皮下转着,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终于从这个噩梦挣脱开来,睁开眼。
他重见天日般恍惚,看着医生痛苦地喃喃自语,“是我……医生,是我。”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