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籍一声令下,姬萦便成为仅次于他一人的大节度使。
对不知情的瞿水节度使等人而言,徐籍的心思是个谜。对姬萦来说,徐籍的心思却昭然若揭。
她杀了章合帝,这样大的把柄捏在手里,即便是自立门户,也会被群起而攻之,更不用说,改投他人,也无人敢收。
除了他徐籍手下,天底下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
没有。
对徐籍来说,她甚至是比亲儿子更值得信任的人。
因为除了青隽,她再无其他生路。
姬萦谢恩过后,那些还没缓过神的也缓过神了,瞿水节度使张趣率先起身走到姬萦面前,先揖手行了个尊礼。
“自先皇以来,大夏再也没有新添过节度使了,可见大人多么被朝廷器重,以后余也要仰仗大人之光了。”
张趣脸上露着小心翼翼又讨好的微笑,试探道:
“余前些日才听说,大人曾在青云山附近遇险,竟州守城将士畏惧沙魔柯,竟闭紧大门不让大人入城,简直是堕我大夏威名,不可轻饶!此事余一定会给大人一个说法——”
这事儿关城门守将什么事,没有上面的人命令,哪家守城门的敢擅自关门?
姬萦看破不说破,笑道:“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追究了。”
“大人胸襟果然不同凡响——”张趣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背上已渗出冷汗。
“择日不如撞日,你那牌匾,我现在就给你写上。”徐籍笑道。
他转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宣纸,提起笔山上的一支白玉光素斗笔,大笔一挥,写下狂放不羁的五个大字——
慕春节度府!
姬萦十分给面子地露出了激动的神情,把那副题字吹得天上地下罕有——确实罕有,历来这么多节度使中,要么是书法名家题的,要么是皇帝御赐的,姬萦还是头个宰相给题字的。
张绪真盯着那副题字,越看心中越不是滋味。
姬萦不就是杀了个皇帝吗?他也可以啊,义父当时为什么不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另外两名节度使,则是羡慕徐籍对姬萦的宠信。
在这个时节,获得徐籍的宠信,与获得皇帝的宠信没有多大区别了。
要不是徐籍素来没有女色上的传言,他们甚至都要怀疑姬萦是否与徐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满屋子人里,只有徐天麟看得出来是真心为姬萦高兴。
他兴冲冲把姬萦挤到一边,对着她悄悄说道:“晚上我来找你,我们不醉不归!喝完酒,我们再比试两下!”
国丧期间,敢约人喝酒的也就只有这小子了。
姬萦才不会和他胡来,他有爹罩着,她可没有。
走出徐府后,她就把徐籍的题字交给了制作牌匾的人——想要在被三蛮肆虐过的天京城里找个还会制匾的匠人并不是件易事,好不容易找到了,又因为缺少材料,延误了工期。
待新牌匾挂上曾经的曾宅,已是五天之后。
水叔在这时回来了,带来了她期待的好消息。
“人已经醒来了,变得木头木脑的,四肢也不太协调,走路总容易摔跤。偶尔会找一个叫谢殊影的女子,以为自己还是太子,旁的都不记得了。院里的女冠们取笑他是疯子,给他取了个软脚虾的名字。”水叔简明扼要道。
“软脚虾,倒是适合他的绰号。”姬萦说,“劳烦你替我跑这么一趟,山高路远的,辛苦你了,水叔。”
水叔一反常态地避开了她的眼神,神情也有几分古怪。
“……都是小事。”他掏出那张度牒,复又递给姬萦,“明镜院主让你继续收着。”
他用眼角余光瞥了姬萦一眼,以又快又轻姬萦险些都听不清的音量说道:
“以后再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这,这还是那个动辄给她白眼的水叔吗?
姬萦皱起眉,一脸担忧道:“水叔,你在路上吃坏肚子了吗?”
“你才——”水叔戛然而止,咳了一声,“应当是没有的。”
姬萦:“……”
可怕啊,明镜院主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