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的心脏还在跳吗?”
沈暮云听到自己喃喃地问。
他好像身处一间私人诊所,身前是厚重的檀木桌,桌对面放了暗红色的丝绒椅子,椅子里坐着看不清脸的成年男性。
那人身材修长,双手交叉撑在桌面,戴着细框金丝眼镜,脸上的五官被浓雾笼罩,只能看到一张微笑的淡玫瑰色嘴唇。
沈暮云正死死按着自己的左胸,手掌紧贴肋骨,察觉不到半丝跳动。
他急促呼吸,指甲陷入皮肤,语速越来越快:
“我感觉不到它,医生,它好像不见了,这里是空的!医生,沈医生,我的心脏……!”
桌那头被叫做“医生”的人站起身。
没有五官的脸仍然在笑,“医生”缓步走近,将沈暮云温柔横抱起,放在一旁的检查床上,手指勾住纽扣,声音朦胧不真切:“怎么会不跳呢?让我看看——云云,你又在吓唬你自己。”
他用两根手指不慌不忙地解开沈暮云的纽扣。
衬衣敞开,灯光打在惨白的皮肤上,照出大片骇人的青斑,让人联想到开始腐败的尸体。
“医生”加深笑意,直勾勾“看”着沈暮云左胸处的鲜红小痣,喉结有了明显的滚动。
片刻,他用拇指擦过红痣,虔诚地俯下身来,在红痣处印下冰凉的亲吻——
吻落下的瞬间,胸腔开始跳动。
滚烫的血液从心脏涌向四肢,驱散寒意,抹去青斑,将床上之人从地狱里拉回了人间。
沈暮云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死死盯住“医生”,想要看清他的脸。
可越是想看清,雾气便越浓,那道身形也越模糊、越扭曲,甚至……甚至开始以非人的姿态蠕动……
“你看,它明明在跳,”医生的喉咙还在正常说话,“跳得多好,多有力,看样子将永永远远地跳下去。”
沈暮云听到了什么东西与地毯摩擦的沙沙轻响,很快,冰凉的鳞片贴上他的皮肤,缠住他的身体,带来一股难以形容的糜烂腥香。
……有蛇信在舔舐他左胸的红痣。
沈暮云大口喘气,拼命想摆脱医生的控制,却连手指头都动弹不了,只能放任自己从外到内一层层失守。
绝望里混杂着堕落的快感,他的眼睛里全是汗和泪,模模糊糊间,他似乎看到了六只深绿色眼睛——
……
“嗡嗡嗡”
闹钟响起。
沈暮云猛地坐起身,刘海湿漉漉贴在额头上,梦里的腥香气依然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他张开手掌,看着掌心粘腻的痕迹,茫然许久,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又梦到了“大蛇”。
连续二十年,同一条“大蛇”每晚入梦,与他亲密共枕。
可是,在两个月前,他身上出现青色的斑痕,被医生确诊成闻所未闻的奇怪绝症,自此后他再也没有梦到过“大蛇”。
昨晚怎么了……?
他恍惚下床,身形摇晃,手臂交叉紧紧抱住自己,皮肤上仿佛还残留着鳞片爬过的冰凉触感,让他不停起鸡皮疙瘩。
冷。
沈暮云走进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赤身站在盥洗台前,神色有些阴郁地盯住镜子。
潮湿的镜子中,映出一张年轻男性的脸。
因为水雾的原因,镜中的脸部轮廓显得有些朦胧。
灯光下,白皙皮肤被蒸出了病态的绯红,半抿的嘴唇湿润又艳丽,长而卷的睫毛挂着水珠,看上去像眼泪。
应该是活的……沈暮云看着镜子想。
他伸出手,擦掉镜面的雾气。
轮廓瞬间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美得极具冲击力的脸,犹如刚上完松节油的油画一样鲜活惑人,却带着不正常的忧郁神色,浓黑色瞳孔正颤抖不已,侧脸的肉甚至在轻轻抽动。
沈暮云神经质般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先是盯着胸口的红痣,再仔细检查前段时间长出来的三块青色斑痕,确认它们没有扩散或者繁衍。
检查完,他凑近镜子,极力调整表情,像在控制一张不听使唤的面具,直到把神色调整得和正常人无异。
沈暮云拉起略显僵硬的笑容,假装昨晚睡得很好,换上衣服下楼。
因为担心他的精神状况,这几天他母亲沈凌山过来了,此时正边喝咖啡边看会议资料。
沈暮云用轻快地语气打招呼:“妈妈,早上好。”
餐桌边的女人抬起头来,视线定在儿子身上。
她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五官英气俊秀,目光中带着常年身处高位的压迫力。
沈暮云并未躲避她的视线,和她对视了几秒。
沈凌山道:“早。昨晚睡得好吗?幻觉的症状有没有好转?”
沈暮云微笑着坐下:“睡得非常好,这次医生给我开的药很管用。”
“那就好,”沈凌山收起资料,也露出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