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我——”她决定,“二姐姐,你送我去见姨娘和明丰吧。”
“你决定好了?”纪明遥向她确认。
“嗯!”纪明宜努力对她笑,“只要能和姨娘明丰在一处,我就不怕了!”
“好,”纪明遥答应,“我请女官送你去。”
她暂且还不能承诺更多。
两位女官很快护送纪明宜离去。
纪明遥迅速出府入宫。
有女官安排,纪明宜、张姨娘和纪明丰被单独关在了三间厢房里。
张姨娘已经哭了半天。
女官一走,她搂住女儿,又接着哭:“可恨老爷,到底犯了什么罪过!”又说:“这回又是谁告发了咱们府上?这些御史成日没别的事了,只管告人?”
纪明宜本也想哭。
可听到姨娘之言,又想起星夜赶来的二姐姐,她浑身上下忽如被浇了一盆清水一般,无比清爽通明。
“快不许说!”
她紧紧捂住张姨娘的嘴:“是老爷先有罪过,还怨告发的人?这话传出去,便是姨娘不敬陛下不尊王法的证据,或许本来能活也活不成了!姨娘要怨、要恨,就只恨老爷一个人吧!”
在女儿手下,张姨娘呜咽出声。
安国公府房屋楼阁依然矗立,只是树影森森,火光稀疏,哭声四起,已然在月下显出衰败之状。
而上阳宫紫微殿,此刻依旧灯火辉煌。
六皇子跪在皇帝身前。
一颗泪珠在他眼中将落未落。
他虽跪着,但稚嫩的脸蛋高高仰起,毫不避让地与他父皇对视。
“柴生烨已经招了。”皇帝沉沉开口,“他在边关冒领军功,被安国公相挟,要在六日后子初三刻从玄武门杀入宫中,先杀朕,再杀皇后,再除尽朕与皇后所有皇子皇孙!”
六皇子身体稍晃。
“善思!”
从接到审讯条陈到现在,已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皇帝却仍不敢相信:“朕早知你们的谋算,却不曾想过,你们的计策如此歹毒!”
他厉声问:“你可清楚这些谋划!”
“舅舅说,会留他们一条命!”戚善思大声说!
“‘舅舅说’,”皇帝笑,“你‘舅舅’,还说了什么?”
“成王败寇!”戚善思不退不让,“我们输了,父皇杀了我就是!”
“所以,你根本不信,你舅舅说的,‘会留他们一条命’。你已认定,朕会死,他们也会死。”皇帝明白了。
戚善思闭口不言。
看着八岁的儿子,皇帝笑了许久。
他问:“为什么?”
虽然这话可笑。但他的确想问清楚。为什么。
戚善思张口:“这储君之位,本便该是我的!”
“父皇自己偏心!”他仍旧仰着脸,“我才是元后所出嫡子!父皇偏疼庶子,夺了我的,我自该抢回来!”
皇帝又笑了。
这次,他是真心觉得好笑。
“该是你的?”他重复,“善思,你自幼长在宫中,难道不懂,这普天之下,满宫之内,没有谁‘该不该’得,只有朕愿不愿给!”
戚善思不服!
他把头仰得更高,要继续反驳父皇的话。
可皇帝不想再听他说了。
“你要弑父杀兄,不就是为了天子之权?”皇帝示意太监捆起六皇子,堵上他的嘴,“何况,论身份,太子亦为嫡子。论德行,你连‘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都不懂得,更远不及他。”
戚善思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他自出生便是金尊玉贵的嫡出皇子,从未受过这等屈辱。身上的疼痛和心里的不甘一齐发作,他两眼终于泄出泪水,鼻涕也糊在了堵着他嘴的布团上。
“‘成王败寇’,善思。”皇帝走到他身前。
他蹲身,直接坐在地上,坐在满眼绝望和愤怒的儿子身边。
太监们都退了出去。
“没人告诉过你吧?”皇帝问,“朕从不想和你母后有孩子。”
“是你‘外祖父’去世,朕去探望邓氏,在她宫里多吃了一杯酒,就有了你。”他从袖中拿出手帕,给戚善思擦掉鼻涕。
“朕当时,一念心软,就留下了你。”他嘲讽一笑。
毕竟是他亲生的孩子。
他当时想,若是公主,便给她一世尊贵荣华。
若是皇子,还能远离齐国公府,不听邓氏蛊惑,又真有不世德行才干,倒也可寄予希望。
国赖明君。
是他不该心软。
“你原不该出生在这世上。”他丢下手帕。
“传朕旨意!”
太监们又鱼贯回殿,恭候圣命。
“六皇子戚善思,无德狠毒、狡诈奸猾,妄图弑君杀兄谋逆作乱,罪本当诛!”皇帝喝命,“念其尚还年幼,暂留性命,革去皇子身份、废为庶人、幽禁宫外、永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