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看死人就怕,看那些断手断脚的她就不怕了?
裴莺确实在医棚里,也确实怕看到血肉模糊的一片,但她更担心防护没做好,爆发出瘟疫。
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青霉素,要是爆发瘟疫,完全是生死由命了。
一连看了两个医棚,里面的防护做的不错,该焚的中药也焚烧了,撑不到第三个医棚,裴莺跑到一旁干呕。
找到女儿前一路煎熬,没心情吃早膳,这会儿吐也吐不出什么。
“夫人并非我军中医官,就算你这般尽心巡视,我也没法给夫人发俸禄。”
手里忽然多了个水囊,裴莺顾不上回话,拿着水囊灌了两口水才觉得舒服不少。
裴莺扭头看他,忽然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将军,您幼时被人打过吗?”
霍霆山目光扫过她带着水色的红唇,懒洋洋道:“孩童间打架寻常得很。”
裴莺煞有其事颔首:“那就是有了,我猜您打的架一定比别的小孩儿都要多。”
霍霆山先是嗯了声,又扬着长眉问:“夫人为何这般说。”
裴莺忍了,但没忍住:“您平日说的话有时挺让人怒发冲冠,容易失去理智。”
俗称嘴欠,欠收拾。
霍霆山无言片刻,随即却哼笑了声:“失去理智又如何,反正以他们那点花拳绣腿的半吊子功夫也没机会打赢我。”
裴莺:“……”
“我们此番在三香县待的时间不会超过十日。”霍霆山忽然说。
裴莺最初没明白这话题怎么跳的那般快,后面又听他意味深长地说:“若是夫人不信,待我们回了远山郡,夫人可亲自领会。”
裴莺稍愣,待反应过来这人想她领会的“功夫”,不由恼红了玉颊。
待回到远山郡……
裴莺心里不住泛起些怵意。
十日,好像也没多久。
*
救灾工作井然有序的开展,不少百姓宅舍被毁,每日餐食成了大问题,幸好幽州军设了施粥定点。
那些全须全尾,又或只是受了小伤但并不影响行动的百姓可自行来取餐。
取餐的百姓自觉排起了长队,一个跟着一个,在周围手持长戟士兵的监督下,秩序良好。
“以前听别人说,幽州那一片都是蛮子,没想到他们都挺好的嘞。”
“何止是挺好,简直是菩萨转世啊!我隔壁的二牛被埋了,被幽州军挖出来时饿瘦了好几圈,要不是幽州军,他肯定得饿死在地里。”
“说实话,俺完全没想到他们来的那般快,就好像刚收到地龙翻身的消息就出动了。”
“唉,俺是不管冀州谁当权,俺只希望俺的小日子能安安稳稳。”
“对对对,是这个理儿。”
士兵们在忙施粥。
一大锅粥,里面加了胡饼、碎肉和野菜,一顿炖,没放多少盐和油,但在百姓看来已是美味。
孟灵儿一觉醒来,窗牗外洒了一层灿烂的余晖。
竟是黄昏已至。
了无牵挂的睡了一觉,如今孟灵儿精神抖擞,她下了马车欲喊水苏,却见车外竟有一人候着。
“赵郎君,你怎么会在这里?”孟灵儿惊讶。
赵子尧对着孟灵儿深深作揖:“孟小娘子,鄙人有个不情之请。”
孟灵儿对赵子尧的观感不错。
对方面容隽秀,斯文又不失风趣,当初她和冯先生初至药田,还是他带他们参观呢。只不过现在比起当初,他似乎成熟了许多。
唉,一夜间双亲尽丧,赵子尧比她更惨,她好歹还有娘亲在。
孟灵儿:“但说无妨。”
赵子尧正色道:“鄙人想求见令尊。”
孟灵儿:“咳咳咳咳。”
孟灵儿咳的小脸蛋都红了,赵子尧脸上露出了迷茫。
“赵郎君,家父早已罹难。”孟灵儿小声道。
赵子尧不住惊愕。
罹难了?
他以为她以“孟”姓示人是在外借了母姓,为的是低调行事。
未想到居然不是。
她父亲已不在,为何还能在幽州军中有如此待遇?
莫不是他猜错了,她并不是霍幽州的女儿,只是她父亲曾是那位的得力部下?
不管如何,他都要求见霍幽州。
父亲去的突然,他如今孑然一身,族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叔伯怕是不会放过他手里的东西,他需要找一个靠山。
赵子尧当即和孟灵儿道歉,后者摆摆手,又叹了口气:“我去问问,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那人很忙。”
赵子尧温和一笑:“多谢孟小娘子,只求小娘子一试,哪怕结果不如意,鄙人也十分感激小娘子。”
孟灵儿嘴上答应了,但越往主帐那边走,她的步子就越慢,最后怂成一团。
她其实很怕那位,从第一面见到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