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她更不值得被有名有姓的称呼和礼貌的对待。
当陆晴一脸麻木的,从地上捡起了自己那个被万人嫌,丢来丢去的本子,拍掉上面的灰尘,打算忽略一切,开始今天的学习时,看到白色的纸张上,被各种颜色的笔,划上了一道道印子,以及一些丑陋奇怪的图案和侮辱她的文字以后。
她的情绪终于还是崩溃了,泪水不断掉落她眼眶,她伏在桌子上,哭湿了自己整只校服衣袖,而当然,透明人的哭泣,从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整天的课也听不进去,在下午一节无人看管的自习课里,陆晴终于还是忍不住,独自走出了这个,令她感到无比压抑的教室,一个人漫无目的,像是孤魂野鬼一般,在校园里游荡。
那时候,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初中部那棵樱花树底下,在那颗树背后,有一个甚少人注意的长椅,她经常一个人坐在那张长椅上,低着头数地上路过的蚂蚁,任由泪水滑落眼眶,掉落在地缝里,彻底消失不见。
而陈放,竟然说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这最糟糕的一天里。
这令陆晴有些难以置信,她记起来了,那时确实有一支笑声开朗好听,热闹非凡,意气风发,吸引了路上全部女生注意的篮球队,从她身边经过,为首的高高大大的男生,穿的是白色球衣,但她从未意识到,那个人竟然就是陈放。
毕竟,对那时的她来说,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从记忆里回过神来,陆晴抬起头望着他面前的陈放,语气疑惑的问出了声:“我那个时候应该很难看吧?眼睛都哭肿了,你的关注点真的很奇怪。”
“一点都不难看,那时候,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在想,这个女孩是谁,她明明拥有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可是那双眼睛里,为什么盛满了痛苦,盛满了悲伤。”
陈放却摇了摇头,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眼眶,抚过她眼尾,似乎在用他的目光,细细的描摹着她的眼睛。
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陆晴白皙的脸上泛起绯红,她明明记得,整个初高中时期的自己,就连近视手术,都还没去做过,所以从早到晚,她的鼻梁上都戴着那副厚边框的黑色眼镜。
而陈放竟然能透过当时的那副眼镜,看到她的眼睛,并且说出她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丽这句话来。
这实在令她觉得惊讶。
毕竟,在她的世界里,从听到对她眼睛的赞美,都是工作以后,她动完手术,彻底取掉眼镜开始的,再然后是去了电视台的天气预报栏目,因为这双眼睛,被封为了所谓的“宅男女神”。
陆晴的眼眶忍不住又微微红了一下,她垂下颤抖的长睫,床单上的手指攥紧了一下,对陈放缓缓说:“那一天我确实过得不太好,因为前一天晚上,我梦见了我爸,那时候我总在忍不住的想,如果初二上学期寒假,当时他发病的那个晚上,我送他去医院的时候,能够再跑快一点,会不会……”
陈放听到她这句话,愣了一下,眼神里多了凝重,心疼现在彻底明白了过来,原来陆晴父亲去世的那晚,她真的在场,不仅在场,甚至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
那么一切就都说的通了,这件事情是一切令她内心缺乏安全感,渴望与人建立情感连接的来源,并且在她心里留下了极深重的阴影,直接导致了她的梦游症和渴肤症的产生。
“不会,结果不会改变。陆晴天,听好,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你不需要自责和愧疚,那时候,你也只是个初中生,没有人能比当时的你,做的更好了!”陈放伸出有力的胳膊,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对她柔声说道。
陆晴眼尾的泪水不断滑落,纤长的手指攥紧陈放胸襟的衣料,将整张脸,埋进他散发着木质薄荷香味的宽阔胸膛里,颤抖着纤瘦的身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那时候不够……不够勇敢。第一辆车过来的时候,我不敢跑到马路中间去,一直等到……等到第二辆车路过,我……我才敢跑出去,可是,已经……已经晚了。”
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郑女士,这是她藏在心底,最愧疚,最自责,最无法饶恕自己的一点。
陈放紧紧搂着她,心疼的无以复加,眼眶也红了。他现在只恨那时的自己,仍然有些懦弱,不敢靠她太近,也从来不知道那时的她,在独自一人,经历着这样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事情。
他只觉得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更早一点认识陆晴,最好就在那个,她用弱小的肩膀,一个人送她父亲去医院的夜晚。
陈放低头,吻过陆晴红肿的眼眶和灼热的泪水,声音因为动容,而变得有些嘶哑,他再次向她认真强调,并提起了一件令陆晴,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陆晴天,你已经很勇敢了!你的勇敢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
“你很珍惜生命!你还记得,初二的时候,你曾经在操场上,亲手挽救过一条生命,这件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