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想得开,“不是正愁父亲会答应吗?如此不是正好么?”
文渊侯夫人咬牙,“也是,这也算是好事了。”
而后顿了顿,道:“不是说宋知味是断袖之癖么?你父亲和宋知味……两个男人呢,这般的恶心事情,我是不敢想的。”
秦娉婷笑起来,“母亲不要胡思乱想,何至于此呢。”
文渊侯夫人:“你年岁轻,不懂这些脏事。”
又哭道:“到底是我不好,当初嫁了这么个人,给你找了这么个父亲。如今又该怎么给你说婆家呢?”
秦娉婷只能安慰,“各人自有各人的姻缘法,母亲别担心。”
——
另一边,郁清梧又去镇国公府跟四老爷喝酒。酒过三巡,赵妈妈过来送果子酒,他便马上要出来吹风。
都是过来人,四老爷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道:“快去吧。多吹一吹,我自己喝一壶就散席。”
郁清梧欢欢喜喜去了。兰山君穿着一件赤红色的衣裳站在扶疏花木旁等他,见他出来,朝着他点点头,便又朝着前头的凉亭里面走去。
如今六月,正是炎热的时候,亭子围着水造,比别处更加凉快些。
郁清梧跟过去,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兰山君:“你的事情,自然会到我的耳朵里。”
府里的耳报神多得很。
不过是简单一句话,郁清梧却听出了万般情意。有时候他想,做人还是不要做明白人好,就这般做个糊涂鬼,她说天,他只要想同在一片天,她说地,他只要想同耕一块地,于是天地就宽广了。
他轻声道:“我今日偶遇文渊侯去了。”
兰山君就发现他做事情很是快,她好奇问,“你怎么做的?”
郁清梧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道:“他本就有……瘾疾,但在文渊侯夫人面前要脸,于是一直吃着药呢,只是在外头玩起来,却是……那样得很。还专门喜欢十几岁的小姑娘,经常不回家的。”
上回就不敢说这般明白,毕竟是涉及不好谈的一面。但这回事情做下了,便也不敢瞒着她。
他道:“我和宋知味都在兵部,瞧了他几日,就瞧出了他的意图,挑了个他会去高文馆的时候。”
“如此一来,便碰见了。碰见了,就会出事。”
兰山君细细体会其中的关节,而后沉默了好一会后才道了一句,“宋知味好像也不是很厉害。”
郁清梧没有贬低他,道:“他才学还是有的,但手段却还没有学会,毕竟刚出来历练。”
不像他,他是在淮陵练出来的手段。当时要跟当地的豺狼虎豹斗,没有一点本事是不行的。
兰山君若有所思。她上辈子是在一年后才碰见的宋知味,那时候他应该老练多了。
她道:“那文渊侯和宋知味不会想明白是你做局吗?”
郁清梧笑起来,“成王败寇,等他们想明白的时候,事情已经做好了。”
他道:“你不是已经请了寿老夫人与文渊侯府大姑娘做媒么?还是庆国公府。”
兰山君点头。而后明白起来,“于文渊侯府,是给一颗甜枣,于宋知味,是继续得罪。”
到时候时过境迁,吃甜枣的闭了嘴,得罪的还要继续得罪,索性就得罪了。
兰山君笑起来,再一次仔仔细细看郁清梧,发现他抛去一身的正骨,其实也是个风趣的人。
她以前因知道他将来的结局,所以总是带着一股悲凉,便以为他这个人也是如同她一样,总有万山愁雾化不开,时时痛苦,夜夜难眠。
但他其实跟她完全不同。抛开他身上这层她自顾自萦绕上去的悲戚,他已经在无形之中以温柔为底色,以风趣为日常,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在活着。
他是个喜欢朝前看的人。犹如一棵长在悬崖下的梧桐树,虽然身处昏暗之中,却不断的往岩石里扎根,往天伸展枝叶,于是石破天惊,连带着站在他树下歇脚的她也被带得有了万般希望,让她觉得报仇两字,其实用不到十年。
她晚间在札记里面写道:“元狩四十八年六月十三,站在梧桐树梢观贼,发现贼人尚且年幼,虽然胸怀大志,想要做天下第一贼,但只看得见眼前的洛阳城,却看不见外头的天下山川。”
这时候的宋知味,还周旋在文渊侯府等事情中,与同岁已经大放光彩的郁清梧并不能相提并论。
后来有人把他们两个称为北宋南郁,实在是谬处。
她写完,将札记收好,又写下了文渊侯府四个字,深吸了一口气。
第二日,文渊侯在府中无颜见妻女,早早的就留了书信说要出门游学。至于游到哪里去,文渊侯夫人是不管的。
毕竟,他已经留了书信下来,说:“我等门楣,世代清流,不贪权谋利,不攀附权贵。若是跟宋家结亲,便是叫世人笑话我是个攀附权贵之人,此事不要再提。”
文渊侯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倒也算是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