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些未入编的子弟兵,虽然不如牙兵能战,依旧不可小觑。
他以为今夜可以绞杀牙兵,但那三个人也都防着他,在城寨外布下了警戒。
若不是裴羁阻拦,只要他带着博州兵进城,子弟兵和城中的牙兵就会前后夹击,反过来端了他。
后心上霎时惊出一身冷汗,田昱急急道:“撤!”
城寨中。
黄周听见外面急促的号声,嗤笑一声:“老李,听见了吗?田昱来了,带着博州兵想把咱们全都吞了。”
李星魁脸色一变,凝神细听,果然外面传来厮杀的动静,薛沉啐一口带血的唾沫:“老李,你这脑子,上他们的当了!”
“李七肯定是受裴羁指使,”黄周拍拍李星魁的肩,“为的就是让咱们火并,田昱就趁机吃了咱们,你可不能执迷不悟,听我的,这次是你有错在先,那名额就归老薛,过后咱们再给你弄一个。”
“儿郎们听令!”薛沉已经等不及了,高声吩咐,“引田昱进来,关门打狗!”
李星魁沉默着,握紧手中刀。
大道上。
田昱拨马要走,裴羁一把拉住:“撤不得!”
田昱不得不停住:“为何?”
“里面已经知道你来了,此时走了,将彻底失去收服牙兵机会,”裴羁抬眼回望,“明公,你今日,是来帮李星魁的。”
田昱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高喝一声:“弟兄们,薛沉嫉贤妒能,暗中伤害同袍手足,今夜你们随我入城,助李将军,杀薛沉!”
城寨中。
李星魁抬眼四望,李家子弟稀稀拉拉,被薛黄两家团团围住,今天注定是要败了,万一田昱杀进来,他还得依靠薛黄两家,保住最后这点实力。
慢慢放下手中刀,薛沉看见了,大笑起来:“这就对了嘛,折腾个什么劲儿!”
李星魁强忍着心中郁气,却在这时,突然听见外面急促的战鼓声。
激越,昂扬,敲得地动山摇,让人耳鸣目眩,夹在鼓声的间隙里,是博州兵震天的喊声:“奉节度使之令,杀薛沉,助李将军!”
田昱是来帮他的。李星魁看见薛沉陡然变了的脸色,看见黄周皱着眉后退,电光火石之间高喝一声:“李家子弟听我号令,开城门,迎节度使!”
外围几个李家子弟拔腿就跑,“呸!”薛沉提刀劈来,“走狗!”
李星魁急急架住,间不容息间看见那几个李家子在厮杀中被剁倒了大半,但有一个跑出去了,夺了马飞奔着向外,边走边喊:“家主有令,开城门,迎节度使!”
外面村落还有他的子弟兵,只要打开城门放田昱进来,战局立刻就能扭转。不知哪里突然来了力气,李星魁大喝一声,劈开薛沉的大刀。
“老黄,上啊!”薛沉急急吼了一声。
黄周反而退开几步。田昱要杀薛沉,但并不准备针对他,他的手下自始至终也都置身事外,眼下局势不明,急着选立场,并不是明智之举。
城寨前。
沉重的大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一个身中数剑的李家子死死扳着门边不放:“进去,快!”
田昱去看裴羁,火把光中他衣袍随风翻飞,萧萧肃肃的身形:“可以了。”
“冲啊!”田昱高喊一声,“杀薛沉,救李将军!”
千军万马吼叫着,冲进沉重的大门里,裴羁按辔跟上,叮嘱着田昱:“只要杀了薛沉便立刻罢手,伤亡控制在千人以内,牙兵精锐,决不能丢。”
田昱心绪激荡着,重重点头。
翌日一早。
苏樱醒来时,卢崇信已经等了多时,怕吵醒她不敢惊动,等在外面厅堂里,来来回回踱步,躁动不安。
苏樱急急穿好衣服,隔着门问道:“什么事?”
“姐姐,”卢崇信急切着推开一点门缝,“田昱杀了薛沉,李星魁重伤,牙兵乱了一夜,已经彻底被田昱收服。”
从此魏博上下将是铁板一块,他再想下手,千难万难。
苏樱有一霎时想起昨夜裴羁离开时的背影,所以他也在乱军中吗?他每次都轻描淡写,其中的凶险,却是从来不说。
拉开门放卢崇信进来,另一边叶儿有眼色,缠着阿周询问朝食,苏樱低着头,飞快地向卢崇信说道:“昨夜江河的一个随从来过,裴羁与他在密室中谈了小半个时辰,那人身量很高,戴着斗笠,裴羁说他们谈的是朝堂之事。 ”
隔得近,卢崇信嗅到她睡足之后身上淡淡的暖香气,她头发没来得及梳,纷乱着拂着他的脸颊,让他突然有点想哭,哽咽着喉咙:“姐姐。”
不用打听这些的,太危险了,这些事,他一个人应付就好。
苏樱看他不回应,以为他没听见,下意识地又凑近些:“听见了没?”
心里突然一动,抬眼,裴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阶下,凤目幽沉,一言不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