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历经过王道容之后,心胸与开慰自己的本事都见长。
菱花侍奉张娘子已久,树大根深,她半路横插一脚挤走她妹子半个位置,菱花对她颇有微词也是人之常情,众人见风使舵,更是合乎常理。再者菱花眼下也只是架空她,打压她出头,倒也没真将她怎么样,所做这一切不过是怕她抢了她妹子的风头。
但慕朝游必须尽快在张悬月身边站稳脚跟。
王道容命她进府侍奉,她为奴为婢的命运已不可更改,与其在他身边受他辖制磋磨,日日为他端茶送水、端盆捧盂,她宁愿去伺候张悬月。
张悬月是他父亲王羡爱妾,既非继母,更非生母,总要避嫌。这实在是她前后失据的情况下唯一的解法了。
但有菱花拦路在前,她坐困在这小小的厨房中,难以施展拳脚,需得尽早找到一个破局之机。
慕朝游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寻思了一圈儿,将目标最终锁定在了藕花身上。
自古以来,万年老二与老一之间关系就十分微妙,那天晚上她设宴相邀,她非但来了,甚至态度还颇为亲近,更送上了份见面礼,隐约存了几分拉拢之意。
只是利益交换,利用别人难免也要被人利用。藕花的野心比她更大,这个中成本代价是她能负担得起吗?
慕朝游想了半天,暂没理出个头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近到房前。
天太热,阿秀正搬个胡凳坐在廊下绣花,抬头见到慕朝游跟阿令两个,挥了两下绣绷笑着说,“阿酥你回来得正好,刚前面有个婢子过来给你送了个食盒。”
婢子?慕朝游心里一个咯噔,她刚来王家,除了王道容哪里还认得什么婢子?小婵又不再住宅。
她心里存疑,面上不显山露水,道了谢,进屋避着人视线揭了食盒一看。
一阵白雾弥散,露出食盒内满满当当的冰山,晶莹的冰山间埋着十数个红宝石般的荔枝,绛雪艳浮,鲜红如血,更多几分不祥的鬼气。
除了王道容手笔之外,还能有谁?
望着面前这艳红玲珑的荔枝,慕朝游短暂地陷入了要不要倒掉的纠结之中。从小她爹妈就教育她浪费粮食,老天爷和老天奶会打雷来劈。
踌躇半晌,残存在她骨子里的教育,终于还是占据了上风。跟什么过不去都别和食物过不去,王道容前脚送了张悬月,后脚送她,实在其心可诛。
只是这荔枝在她手上是个烫手山芋,也不能分给旁人。慕朝游只得抱着食盒走出了松云院,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吃了。
她刚吃了两个,忽听到耳畔传来一声琅琅的轻笑。
她浑身一僵,转过神来,见日光浮动,花木扶疏间,王道容穿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裳,乌发柔披,正执卷林间。
郁郁葱葱的花木遮掩住了他清瘦的姿形,他不动声色潜藏林间不知已有多久。
慕朝游手上还捏着荔枝壳,被他逮了个正着,一张脸因为羞窘和恼怒一瞬间涨得通红。
王道容不以为意,仿佛刚刚在笑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如雪的目光审视她半秒,倏地一拂袖口,淡弯了薄红的唇,几分揶揄和挑逗,“嗯。朝游。不,或者现在改叫你阿酥?”
“看来,容这盒荔枝倒是送对了。”
他言辞多作弄,若是寻常人碰上这种事早就怄个要死。但慕朝游跟他纠缠多时,早已锻炼出极其坚韧的心理素质,再说了,怕浪费粮食有什么可耻的?
她不假思索,反唇相讥,已神清目明,心如止水,“荔枝是好的,只是送荔枝的人我不喜欢。”
王道容淡淡:“若不喜欢倒了就是。”
慕朝游:“人可以弃之如敝履。但食物可以裹腹,可以养活千千万万的人,比送礼的人要珍贵,比不事生产,高枕无忧的米虫珍贵。”
王道容一顿。
“南国虽偏安一隅,但这世上仍有许多百姓吃不上饭。战乱年间我不吃掉难道还要倒掉吗?”
王道容看了她久久一眼,这才移开视线,拾起书卷字字望了下去。
慕朝游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在弄不清楚到底是巧遇,还是他笃定了她的脾性,刻意跟踪安排。
她正寻思脱身之法,王道容却垂目看自己的。
他领口开得极大,露出一截锁骨与白皙劲瘦的胸膛,脚上也没着袜,赤足蹬一双木屐,一副浪荡作派。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花影摇动,夏日昼长,倒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慕朝游见不得这个。
王道容这人尤为不要脸,她骂他,他面不改色,她打他,他说打得好。她若是跟他怄气,他说不定心中反倒高兴。与他相处,该当心平气和,视若寻常。
她有意脱身,也有意叫他不痛快,便主动打破了沉默,寻了个话头,“你怎么在这里?”
王道容乌发柔披,肤色如雪,他头也不抬,书卷展开一寸,嗓音如何存几分故作的微讶,“这是我家,我自然想去哪儿去哪儿。”
慕朝游没忍住,反唇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