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的鲜血,紧接着,剑锋又一刻未停地横压在梅蓝微苍白的颈侧。
“我听她说了,你手里攒了一批含笑九泉灰。”
头疼,好烦躁,头疼,好烦躁。
怎么会如此巧合,怎么会如此操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都已经给小阑尾销号了,但在这一刻,看着姜横云的表情,那股岩浆撕裂大地般的歇斯底里之意,却仿佛变得更浓更深。
毁灭欲像是油井里的漆黑液体,粘稠地冒着泡,咕咚咕咚地从梅拥雪心里涌起。
高马尾面无表情地念着台词。
“她现在还没死。不过,你若继续和我拖延一会儿,等她血流干了,那就说不定。”
“她现在身体还是完整的一个,但你要敢动用含笑九泉灰自爆,我又随便在她身上划上几刀,那也说不定。”
“你看起来一身狼狈,应该是刚经历过一场追杀?我这次出门,本来只想带走一个人,想来不会有人纠缠不放。倘若真有人这么干,我就只能去找到正追杀他的家伙,把她的尸身送给对方——唔,你的对手会怎么抓住这个把柄威胁你,我可实在猜不透呢。”
一连三重威胁下来,姜横云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攥紧了拳头。
之前代替小阑尾握住敌人剑锋的手掌,掌心的伤口在挤压下撕裂,鲜血透过指缝,潺潺地滴落在厚重的土地上。
恍然之间,梅拥雪仿佛听见姜横云咬紧牙关时的咯噔声响,还有鼻腔弥漫开的淡淡血腥气。
眼看高马尾拖着梅蓝微一动不动的身体,慢慢向远处退走,姜横云忽然开口。
他的嗓音里似乎也冒着血腥味儿,像是刚刚被用粗砺的砂纸狠狠地打磨过一遍。
“今日之事,姜横云永志不忘。”
“随你。”
姜横云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以,你是谁。”
记忆中,梅拥雪陷入短暂的沉默。
按照她一贯以来的作风,这时候多半要回一个“梅听见”或者“梅想跟你说话”之类的俏皮话。
但当时,也许是头太疼了,也许是心中那种古怪的烦躁感太浓烈,也许是出于她自己也说不穿道不明的原因。
冲动凝结成烈火,马上要将理智炙烤殆尽。
“你都已经只是一滩强弩之末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姜横云双眼泛起血色,他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一团暴怒的业火:“告诉我你是谁!”
“……”
过去的一路上,危机里掺杂着骗局,生死间隐含着假意。
她在生死关头搭救姜横云,自己却也一次次被姜横云抓着,从鬼门关里强行脱身。
那具寄望着她最原初的面孔和记忆的阑尾化身,在这场漫长的逃亡里变得伤痕累累。
但她也知晓,假如此刻剥下姜横云已被鲜血染成深褐色的外衣,同样能看见他身上难以抹消的创痕。
她用胸膛抵住刺向姜横云的剑尖,可难道过去的几日里,姜横云就不曾替她挡刀?
他用手掌握住锋刃、用膝盖击退锤头、用血肉之躯充当金钱镖的箭靶。甚至有一次,他用自己的眼睛代替她迎上那枚毒针。
更别提医治时,他数度折骨相救、燃烧精血,还要如强弩之末般挤出爆种治疗的精力……
这一路下来,留在他身上的疮痍痕迹只会更多,绝不会比她少上半分。
姜横云的自我牺牲一片赤诚,由内而外都坦坦荡荡;他却并不知道,在“蓝微姑娘”的舍己为人的举止里,悄声包裹着一个难以言说的真相。
当最初的谎言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每当梅拥雪迎上姜横云炽烫的目光,就像是把这颗巨大的雪球推入熊熊烈火,耳畔几乎能听见滋滋作响的声音。
虚假的名字、虚假的身份,以及第一次相见时,虚假的仰慕和感情。
梅拥雪和姜横云并肩作战了一路。
梅拥雪也欺骗了姜横云一路。
唯独在这最后的关头,梅拥雪选择口吐真言。
千里之外的远处,梅拥雪的本体轻轻勾唇一笑。
同一时间,从姜横云的视角看去,那个平静、冷淡、侧颊上甚至还溅上几滴鲜血的女人,无端地冲他笑了一下。
“就这么执着吗?”
在姜横云燃烧般的眼眸里,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仿佛有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是落雪停留在竹叶梢头。
“那好吧,我叫梅拥雪。”
——她报上已经多年未曾显露人前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