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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4 / 5)

挺不直,身体不停颤抖,哭声回荡在整个室内。

“床单不管洗多少次都好像带着屎尿味,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花。我妈总是记不住,总是往外跑,好不容易找到份新工作,半途接到邻居电话,说我妈不在家里——她又跑出去了!啊!我恨不得拿绳子拴着她!”

“我不想活了啊,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头发大把掉,反复地想为什么偏偏是我遇到这种事?为什么我的人生会过成这样?”

“我,我……啊啊啊啊!”

透过精神力链接,谢叙白能看到病患的记忆片段。

记忆以病患的第一人称视角呈现,他身临其境。

在模糊的片段中,谢叙白看见一个有点小帅的男人从门后冲出来,一拳头干翻家暴的老酒鬼。

接着男人慌乱地伸出手,将恐慌抱头的病患拽出昏暗的家门,向着洒满阳光的道路奔跑。

画面一转,谢叙白看到男人腼腆地站在林荫繁茂的大树下。

满地鲜花盛开,男人单膝跪地,羞赧的红晕烧到耳根,举起钻戒求婚,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再然后,谢叙白看到一位年轻的母亲,她将年幼的病患护在身下,挨着老酒鬼的拳打脚踢。

又看见那名母亲瞒着老酒鬼省吃俭用,给病患买来水彩画纸,亲吻病患的额头,说我家孩子是好有天赋的小画家。

时间匆匆而过,如白驹过隙。

眨眼间几十年过去,年迈的老母亲打开门,看见病患探访的那一刻,蓦然睁大眼,差点喜极而泣。

在这一副副记忆片段的尽头,是病患双目失神地被男人拽出宛如地狱的老房子。

又在繁花盛开的地方抿唇含羞,接过男人的戒指,成为他的妻。

是病患年幼时手里捏着水彩笔,在纸上画出稚嫩的图画,画中有张嘴大笑的妈妈和女娃娃,有一个幸福的家。

又在几十年后开门的一刻,抱住老母亲单薄矮小的身体,亲吻她干枯起皱的脸庞。

还有她的孩子,全家唯二的健全人。

会笨拙地帮爸爸换脏床单,牵着奶奶的手带她回家。

会在病患累到快要崩溃的时候跑过来,挥动小手捶捶背,捶捶腿,认真地吹口气,说累累全都飞走啦。

……

莫大的无力感如潮水席卷心头,谢叙白的心脏仿佛紧紧地揪在一起。

他直视病患满是癫狂的眼睛,眼角微湿,低声道:“我知道的,知道你的累和苦。”

“床单和衣服很臭,对不对?妈妈好像完全变成个陌生人,只会添麻烦,老公除了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几岁的孩子再努力也分担不了什么,上学吃饭全都是问题。”

“但真正让你感到痛苦的是,比起放弃他们,你更想让他们好好地活下来,可你做不到,只能日复一日地麻痹自己,不断地劝说自己放弃。”

病患如同被钉在原地,嘴巴微张,却发不出声音,只有黑泥在扑扑簌簌地掉落。

“我还有救吗?医生。”病患啜泣着,像被压垮般,几乎跪伏在地,“他们都说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他们说得对,说得对啊……”

岂料谢叙白斩钉截铁地道:“有救。”

病患瞬间抬头。

“我知道一家公益福利机构,可以申请到社会补助,你丈夫、母亲、你和小孩都能按需申请到补助金,那些钱足够让你维持生活。”

“还有你的母亲,那家公益机构近期内会开办一个部门,专门照顾患有阿兹海默症的病人。因为初次建立,申请流程不会太长。”谢叙白说道,“我认识那家机构的负责人,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递交申请表。”

“还有你的丈夫,现在医疗科技这么发达,不是没有再次站起来的可能。”

金色的精神力犹如温柔的巨网,将病患笼罩期间,轻柔细致地挑开表面厚重的污泥,让它们在灯光中消散。

“你很能干,很有毅力,背负这样沉重的家庭,也没有被压垮,不比任何人差劲。我知道有几个地方的工作很适合你,你会出人头地。”

没有了那些污泥的压迫,病患的身体越挺越直,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医生。

医生对她笑了笑,他的眼尾洇出一抹红,挂着和病患一般无二的泪水,透过镜片显得朦朦胧胧,像温润细腻的江南烟雨。

他伸出手,嗓音温和如风:“至于你的孩子,那只有她最爱的妈妈能照顾,其他人代替不了。所以,我们现在去找她吧,好吗?”

病患的喉咙不停滚动,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泣音。

最后的污泥伴随着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啜泣消失,她伸出满是厚茧的手,颤颤巍巍地抓住谢叙白的手,宛如抓住这世上仅存的光明。

谢叙白扶她起身,无视满堂惊诧的目光,来到室内就诊台前,点击某项按钮。

一刹那,在场所有医护人员都听到手机传来嘀的一声响,是医院内部的重要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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