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若我身中数箭,死在铜马,死在你怀里,其实是最好的。”
“至少,那个时候,我最爱你、只爱你。”
裴鸣岐在桌前缓缓蹲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是千般的不愿,万般的不甘,可许多辩解的话,他说不出。
或许是……乐无涯太过能言善辩。
许多话经他的嘴一说,就成了颠扑不破的道理。
裴鸣岐抬起眼来,祈求地、认真地看他,眼里依旧是有光,只是那光的内容复杂了许多。
“我可以慢慢了解你。”裴鸣岐的眼圈慢慢红了,“我能喜欢上小乌鸦,难道就不可以喜欢上乐无涯了?”
乐无涯心脏抑制不住地一酸。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们的问题一直存在,倘若避而不谈,只会孳生痈疮,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俯身下去,捧住了裴鸣岐的脸:“小凤凰,你真难得,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没有变。”
“我若是有心骗你,在你面前演出善良懂事的样子,你绝对会上当。有朝一日,你发现被我骗了,你会伤心失望,我会负疚一生。到那时,我们不是彼此相爱,只余下相互折磨。”
乐无涯与他额头相贴:“要不然,算了吧,别喜欢我了。”
裴鸣岐喃喃的:“……就算再给你数一万颗星星,也不行了吗?”
乐无涯心如铁石:“我不要星星。”
他直起腰来:“我要你好好的,一万年也不要变。”
这要求堪称无理。
但他有底气和裴鸣岐提这样的要求,因为他们是竹马竹马,他们一起长大,比血浓于水更亲近。
裴鸣岐重复:“我们,就这样了?”
乐无涯仍然没心没肺的笑:“嗯,你觉得怎么样?”
长久的寂然。
寂然得像是过了一百年。
在寂然过后,裴鸣岐握住了他的手,与他的左手十指相扣。
“你能活着就好。”裴鸣岐目光明正,“你兴风作浪去吧。你哪吒闹海,我当你的混天绫;你水淹金山,我做你的小青蛇。只是不许你再不打招呼的走,好不好?”
乐无涯被他傻乎乎的譬喻逗笑了,轻轻地一点头:“好。”
裴鸣岐站起身来,重新恢复了顶天立地又忸怩的样子:“城门关了,那我今夜找间房住?”
乐无涯还是笑嘻嘻地点头:“好呀。”
……
裴鸣岐匆匆地去了。
门扉闭合。
乐无涯拎起刚才那根细长不断的苹果皮。
他听人说,削苹果皮不断,许愿便能成真。
于是,他小时候背着人苦练削苹果技巧,削了无数苹果,终于有所大成。
他拎着那根苹果皮,虔诚地许愿说,要和小凤凰在一起一辈子,一直到老。
怎料,他的一辈子,只有十七年。
可见这说法不准。
即使如此,方才削出一根完整的苹果皮时,他还是在心底里默默地祝祷了:
盼他们万万年,仍是竹马好友,至死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