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拉着我说了几句话,现在去厕所了。”他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他不会是不想和我说话借口去厕所吧……?”
陶茹之笑:“没有,他一直尿频。”
电视里春晚载歌载舞,声音很大,盖过了门口传来的,很轻的敲门声。
但是她没有漏掉。
这一刻,陶茹之觉得自己就像自然界的一只蜻蜓,绝不会错过惊雷的信号,或者说,这一整天,她就是在等这一声惊雷的前奏响起,好让自己全身而退。一如十年前。
她迅速调整好表情,起身的动作太快,刚才拉好的沙发套又挪位,露出那处破了的皮革和暗黄色海绵。
陶茹之却顾不上再拉一下帘子,转手去拉自己的毛衣下摆,就像刚才的男友,直到确认自己的衣服没有褶皱。
咚咚,敲门声再度传来,比刚才的声音稍微重了些。
沙发上的男友这时也注意到声响:“应该是你弟到了吧?”
陶茹之嗯了声,走向大门。
电视仿佛被谁关掉了似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直至没有,可屏幕上的画像没有消失,舞台上的人越聚越多,整齐划一地旋转着。厨房油烟机的声音也停止了嗡动,可菜应该正在下锅翻炒,从门缝里飘出来的香气越来越浓。
厕所里的抽水声也听不见了。
这个空间里,只有那两声咚咚被过滤下来。
咚咚,咚咚。
陶茹之握住门把手,冰凉的合金贴着皮肤,指尖被冰到些微的发抖。
咔拉——她压下门把,拉开。
天色不知何时倒转回了日落,正是黄色和蓝色交错的时分,两种颜色混在一起,将楼道染成了九十年代的日剧里最喜欢用的昏黄。有人站在门外,背着黑色单肩包,提着一只28寸的蓝色行李箱,白衬衫系到脖颈,尽管那里正在流汗。他一丝不苟的穿衣风格像是一份寄送到家门口的科研杂志,略显无趣的好学生做派。但那张脸,尤其是眼神,又像不该夹在扉页里的一首情诗。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林耀远。
他十七,她十八,楼前的路灯还没坏,沙发的皮还没有破裂,他们还没有相爱。
一切都还年轻,一切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