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上苍保佑,也或许是谢斯南一路丢的那些信号起了作用,怜舟桁认出他的身份,同样不愿意与晋国皇室为敌,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看到信号赶来的人把他和百里璟救了下来。
两人灰头土脸被送回了楚国。
之所以不回镜宗,完全是百里璟不敢面对宗门长辈。
谢斯南同样抹不开面子,出来的时候有多硬气,现在死了这么多人,他就有多丢脸。
他计算的很好,三个月后是万宗大比,而他们需要时间养伤,也需要时间处理这件事情,三个月刚刚好。
等到三个月后风头过去,他们养好伤,经由两国皇室和镜宗交涉,把这件事情抹过去,再回镜宗,正好还能赶上万宗大比。
等他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件。
张旭之没死。
怜舟桁出手时,奈云容容就混在队伍里,顺手把他救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留他一命有什么用,但殿下的命令就得照做,她草草处理过张旭之的伤势,就撵一条狗一样把他撵走了。
张旭之心头情绪复杂难言。
他一心要护着的人,在关键时刻要舍弃了他逃命,而对他下了死手的人,反而救了他。
不过这情绪没能持续多久,等到他花了两个月养好伤,再千辛万苦赶回镜宗,就全然化作了愤怒。
——掌门竟然要将他逐出宗门!
这话是他相处的师兄带给他的,张旭之不敢露头,一怒之下,转而去了楚国。
好不容易借着镜宗弟子的令牌见到百里璟,不等他发怒,就发现百里璟脸上扣着半块面具,将整个额头遮挡起来。
百里璟也看到了他,惊呼一声:“张师兄,你没死?”
他想都没想,就扑上来抱住了张旭之,小脸埋在他怀里,泪如雨下:
“太好了,太好了!”
张旭之愣住了。
百里璟从没对他这么好过,他一时间还有些手足无措。
百里璟丝毫不察他的怒火似的,急切地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什么伤。
张旭之想起面前这人狠心抛弃他的场景,猛的一把把他推开。
“你装什么?!”
他恶狠狠地说:“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吗?”
“不是的师兄!”百里璟委屈极了,拼命摇头,“我怎么会这么想呢?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派人找你们,你活着怎么现在才来见我?”
张旭之冷笑,“我受着伤怎么敢来,来找你再送我去死一次吗?”
“你……你真的误会我了!”百里璟朝前走了一步,小脸梨花带雨,哽咽着解释,“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去的,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我根本就没有想让你们去冒险,要不是那个魔头——要不是他跟踪我们,我们根本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那又如何?你不还是丢下我们逃命了吗?还让谢斯南拿我们挡刀。”
张旭之厌恶地看着他。
“师兄,你还不明白吗?重点根本就不是这个,”百里璟着急地说,“而是有人把我们的行踪泄露给了他!”
他吸了吸鼻子,攥紧拳头。
“那件事是我的错,我太害怕了,没能及时阻止谢师兄,我向你道歉,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但是,我不能让你就这样认错了真正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张旭之愣住。
百里璟说:“你忘了吗?我们这次出来,还有谁知道我们的行踪?”
张旭之下意识回忆:“长老,还有去向长老通风报信的李渡水……不不不,他们不会这样做,就算是李渡水,也不可能这样害你,那就只有……”
张旭之脸色阴沉下来,心里的怨毒一下转移了方向,翻涌出毒汁,咬牙切齿说出那个名字:
“微生长嬴!?”
——翎卿在登记簿上留下的假名。
百里璟垂下头,衣领口下露出细细柔柔一节脖梗,再伤心无助不过的模样,手指绞着衣摆:
“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或许是在入门那天,我想抢他的名额……这件事情确实是我错了,但我也向他道歉了,我没想到,他还是……”
说着已是哽咽,不断擦着眼泪,“对不起,师兄,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对不起……”
张旭之自少年时就喜欢他,哪能看他这么哭,只是还放不下心结,硬起心肠没有安慰他,语气却不由得放缓:
“别哭了。”
百里璟哭得更难过了,泪珠子一串串往下掉,擦都擦不干净。
张旭之终于认输,上前把他揽在怀里,硬邦邦地说:“我又没有怪你,你哭什么?好了好了,你伤还没好,先回去休息。”
“那你呢?”百里璟攥住他领口的衣服,仰起一张泪痕未干的精致小脸。
“当然是去找那个人算账!”张旭之面孔扭曲,“把我们害成这样,还害的我被逐出师门,他难道还想高枕无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