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几十岁,变得行将就木,几乎半只脚入棺。
在原本《夜行记》中,从伶娘二十几岁出场那刻开始,到她殒命火海。这个大名鼎鼎的戏中角色,一共只活了十五年。
而在变更剧情后这十五年里,他同伶娘相遇,同她相爱,同她孕育后代,再努力挣扎,冲破戏内的牢笼与束缚,最终来到西山村里定居,生下原晴之,抚养她长大。
满打满算,今年正好是第十五年。
温馨幸福的日子太美好,以至于沉浸其中的人忘记了死神逼近的镰刀。
“为什么,为什么......贼老天!”
柳问青从胸口里发出绝望的咆哮:“明明我们已经从那部戏中逃离,来到什么也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戏曲开篇,为什么还是无法逃离这必死的命运!”
以为逃脱了命运,殊不知命运早已写好属于他们的结局。
火越烧越大,沾染了一旁屋檐倒下的木柴,点燃了房檐下铺盖的茅草,最终将整个屋子点燃。它的边沿扭曲着,像是在嘲笑着他们的无力回天。
“哈哈哈哈哈哈......”
柳问青凄然大笑,泪水沾湿衣襟:“死!不就是死吗!只要能同伶娘一起,我——”
然而触到男人下颚的手让他恍然一个激灵。
——不,你不可以,青郎。
伶娘朝他坚定地摇头,在火焰吞噬她的最后几秒里,她扭头看向另一边。
小女孩摔倒在地上,紧闭双眼,清秀的小脸和身上的小披风沾满泥土。
不知何时,原本只在伶娘身上出现的火焰,也隐隐约约出现在了原晴之体表。
只消片刻,柳问青就弄清楚了其中关节。
对于戏本来说,原晴之是本就不该出现的意外。按照原本的剧情,伶娘死在了火中,她本不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更不可能同人诞生后代。
所以按照逻辑,要进行清算,原晴之也逃不过此劫。
——我们还有女儿。那是我们的女儿,你必须得保护好她。
伶娘的嘴唇开合,用尽最后的力气,捧住柳问青的头,轻轻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她笑着消逝在了火中,只留下一串红豆玲珑骰子。
柳问青看着空荡荡的怀抱许久,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仿佛行尸走肉。
他口中喃喃自语。
“不,我不信!我不信这就是我们的结局!我要出戏,对,我要出戏,我出戏,然后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之前。”
“我是天生戏骨,我是天生戏骨!我可以重写,我可以重演这一切!”
然而话说到一半,便被女童软糯的声音打断。
小小的原晴之蜷缩在黄土里,她还太小,搞不明白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只是低声抽泣:“好痛啊,爸爸,妈妈,我好痛啊......”
短短一句话,便让柳问青卡了壳。
他仰头望着苍茫天地,望着远处乌压压的人,瞳孔骤然混沌一下,恢复了清明。
这一刻,他眼里仿佛多了点什么。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随后,父亲默不作声地将女儿抱起。
小女孩已经烧得迷迷糊糊,口中止不住地说着“好痛”“好痛”。
“乖,晴宝,乖。很快就不会痛了,永远不会再痛了。”
宽阔厚实的手掌一下一下拍在后背,柳问青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原晴之的怀里。
只是短短的时间,他就从方才那个歇斯底里叩问苍天的失意人,转变成如今这个平静情绪的状态。
“这是爸爸之前每次带你去大园子里,都会用到的出戏道具,也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你之前不是一直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吗?现在它归你所有了。待会小晴必须一直紧紧攥住它,然后在脑海里想象这一切都是虚构的,就像爸爸曾经教过你的那样,然后‘唰’的一下,痛楚就会全部飞飞走啦!”
“爸爸,我不会。我做不到,我好痛......”
“你知道怎么做的,你可以做到。”
柳问青笑了笑:“因为很多年前,你在这部戏里,就这么做过。”
原晴之疑惑地抬眸,却只看见面前的中年男人露出欣慰的笑。
“小晴,不,现在或许应该叫你一句大晴了。虽然不知道外边的时间过去多久,但你肯定已经长大,成长到能够自主入戏,自己唱一部独角戏了!真不愧是我的女儿,我和伶娘永远的骄傲。”
他张着嘴,说了许多她听不懂的话。
“爸爸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这部戏,你爸爸已经反复进来过很多很多次,比你想象中还要多,还要久。但是命运啊,它无可改变。不管是哪一次,我都改变不了伶娘的结局,也没有办法真正从大火中救下她。”
或许是戏曲走到尾声的缘故,同一时间,万千讯息灌进了她的脑海。
原晴之想要尖叫,想要伸出手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