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会儿
陆承不由微嘲,他上下扫过小男孩儿的脸:“怎么,你竟还要考虑?
小男孩儿神色僵硬,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说:“当然。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子。
“你有什么值得骗?”陆承偏过脸来,不客气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过他
小男孩儿却因这句嘲弄赤红了脸,他怒道:“是她要开医庐,又不是你开!说来说去,这都是我们俩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干系!”“狗拿耗子。”小男孩儿红着眼说
陆承的瞳孔之中有一丝微光闪过。少年生得俊美,生起气来宛若一朵带刺怒放的玫瑰,凛冽又傲然。他嘴唇颤了颤,忽地道:“阿意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陆承这是头回喊纪明意为“阿意”,在这样一个张牙舞爪的小男孩儿面前,未尝不是被小男孩儿的话所激怒。纪明意的目光落在陆承幽深的双目上,她心里叹气,敛下神色说:“好了!都不许再吵!
她先对小男孩儿说:“等会儿到了你家,你先将印章还给我,然后你有七天的时间考虑。如果愿意,就到云客来找我。不愿意便自去取一两银子。你既然有一技之长,做什么不好
别再偷了,没得辱没先
这句“辱没先人”是纪明意为了加重说教的效果,自由发挥时随意加上,却意外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小男孩儿的手微微颤抖,他忽然紧紧闭上眼,独自缩到了马车的角落里去。
少年的眸子漆黑,面容像是一块成色最为上好的玉石一一白暂又冷硬,偏偏同时具备了俊美与硬朗两种格外矛盾的风格。教训完小男孩儿,纪明意终于转目看向陆承。
他正垂着眼,见到纪明意在看自己,他才抬起眼眸,与她四目相对。
两人进行了长久的对视。
纪明意的侧脸干净,睫毛上犹带几分沾染露珠的湿气,一双剪水双瞳总好像是被水洗过般,柳眉如烟,眸含秋水。陆承侧首看她,神情明明还是冷漠乖张,可瞳孔中却无端生出几分赤诚的温柔。
纪明意看着他,实则在回忆这些时日他们两人相处时的所有细节。她张张嘴,想要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一九郎为何近日精神紧张,压力颇大?
难道是因为....我吗??
九郎不会真的对我......
纪明意咬着唇。
她没有处理这等关系的经验,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少年人的爱慕,或者说青春期劳动?
犹豫着犹豫着,马车已经驶到目的地,车外的松柏低声说
公子,咱们到了。"
听到这话,小男孩儿最先行动,他跟跄着跑去掀开车帘,见外头果然是自己住着的那间红色砖瓦房,便压低声说:“就是这儿。”他率先跑进屋子里,陆承看了眼松柏,松柏立即便跟上小男孩儿,片刻功夫后,两人一道从屋子里出来。小男孩儿手上拿着那日从纪明意身上偷来的钱包,他说:“给你。
纪明意接过瞧了眼,见印章果然在里头,遂也遵守诺言,没再问荷包里的银子去向。
小男孩儿却主动说:“我叫柳昀。你是个好人
可如今的世道,好人不长命,我建议你还是赶快变坏一点儿吧!”
语毕,不知是不是不好意思,他迅速一溜烟儿跑了。
纪明意一哂。
陆承则不屑地扯着唇。
马车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只剩下了陆承和纪明意两个人。
陆承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纪明意的双手则微微交叠在膝头,几经思索,她终于启唇:“九郎。”
女孩儿的嗓音清甜依旧,但陆承直觉她接下来要说他不爱听的话
果然,纪明意不紧不慢地说:“我今早接到了郎君的书信,他说他过几日就会返程,若一切顺利,便会在下月中旬入陕,月底前返家。”陆承抬眸,冷漠地问:“所以呢?
纪明意抿唇,见少年一脸无动于衷,只好又说:“我嫁给你爹这么久,还从没问过你,你身边伺候的人够吗?我看你身边没有婢女,需不需要我从院子里拨几个给你。陆承满面阴霾,眼眸死死盯着她,不知道她明明已经看破了他的心思,怎么还能吐露出这样看似柔情,实则冷冰冰的话语。陆承的瞳孔中有莹光忽闪,他恶中带笑地说:
“不必,还是留给我爹吧。我爹久旷,想来比我更需要。
这句“久旷”说得别有深意,纪明意不禁也面色微冷
她不再隔靴搔痒,而是美目圆睁,单刀直入道:“陆承,我顾及你的颜面,不愿挑明。难道你非要我撕破脸与你明说吗?”陆承露出一个野性的笑容,他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是肆意的张扬:“那就明说啊。
纪明意被少年身上这样恣睢的痞气气恼住,她忿然地挑眉,也意气上头,横眉冷对道:“好!那我就告诉你。你还小,女人见得少,只是一时冲动,不要误把此当成喜欢,更不要把不该有的心思放在我身上。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你心里知道吧?"
女孩声音软糯,却带着股泾渭分明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