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就是罪臣之女的话,他娶了对方,岂不是犯了天大的罪过?
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这个亲生的儿子……
贾蓉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他狠了狠心,扑通跪下来哭诉道:“侄儿,侄儿实是没法子了。还请叔叔可怜我没了娘,救救我吧!”
贾璋喟叹了一声,扶了贾蓉起来:“蓉哥儿,你是知道的,我父亲最不爱揽事,二叔若是听到你因婚事向他诉苦,更会大骂你不孝。而我和琏二哥在你父亲面前只是弟弟,哪里能置喙兄长为儿子娶亲的事?”
贾蓉听了,心底灰败,他嗫嚅道:“那老太太呢?”
贾璋道:“祖母已经拒绝了西宁太妃,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珍大哥若是铁了心要搭上西宁王府,我祖母一个隔房的堂祖母又能怎么办呢?”
连西府的老太太都没办法……
贾蓉神色灰暗,颇有些心灰意懒。
他刚想向贾璋告辞,却听贾璋道:“不过还有一个人,他一定能改变你父亲的想法。”
贾蓉沮丧地道:“还有谁能做到这件事呢?连老太太都不成,还有谁能帮我?”
贾璋笑道:“你竟然忘了自己的亲祖父?要说咱们贾家有谁能管住珍大哥,那也就只有敬大伯了。”
“儿子不听老子的话,那便是忤逆的大罪。”
贾蓉心头的尘埃被这一句话拨散了许多,但他心底仍旧埋藏着深深的忧虑。
按照礼法,父亲确实得听祖父的话。
可是现如今祖父在玄真观问道修玄、不理世事,全然方外之人,哪里会管他这个不成器的孙子的事情呢?
在听到贾蓉的担忧后,贾璋道:“祖孙亲谊,乃是人伦天性。敬大伯大抵是不会不管你的。”
“若敬大伯真的不管,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或是逃婚,或是装病,我这里有银钱,你拿些盘缠躲出去,一年半载之后再回来,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左右东府里头就只有你一个嫡亲孩儿,珍大哥再生气也不会打死你的。”
贾蓉连连点头,心里终于生出了些许希望来。
这些天贾璋也在琢磨贾敬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人到底是百无一用,一心访道问玄的俗家居士?
还是潜山避俗,藏锋隐芒于朱砂丹汞的失意刀锋?
这些事情,只有到真正见面的时候才能揭晓了。
贾蓉自西府回家后,仍旧惴惴不安。
三叔说祖孙之间自有人伦天性,可万一祖父他老人家对此事无动于衷,他又该怎么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介后辈,安敢忤逆尊亲?
如果祖父不管,他真的要逃婚吗?
如果他那样做了,父亲真的不会打死他吗?
贾蓉心里十分焦虑,整夜里辗转反侧。
他只觉得贾璋是看他可怜才愿意帮忙的,哪里知道贾璋搅黄此事的决心呢?
然而贾璋却是不可能告诉贾蓉他本人的打算的。
没过几天,贾璋休沐的日子到了。
贾蓉早早儿地就派了四喜来荣国府接贾璋出门。
贾璋对贾母他们说想要出门的理由是读书太过辛苦,想出散心。
贾母和邢夫人其实是有点不放心他和贾蓉两个孩子出门的。
但是贾璋他发誓自己绝不骑马,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坐马车。
又说他会带上了高彬和一众长随小厮跟随照料,贾母和邢夫人婆媳这才放下心来。
所以当贾蓉再次看到贾璋时,就见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乌泱泱一大群人。
贾璋苦笑道:“这是我们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不带上这些人,她们可不会许我出城。”
贾蓉有点想笑,但有贾珍这把铡刀悬着,他又笑不出来了,因此只附和了两声。
心里又开始琢磨着上山后该怎么和祖父卖惨,才能让祖父愿意出来辖制父亲。
车轮辘辘,越过萧萧春林,森森松柏,一个多时辰后,众人终于到了玄真观。
竹石和竹月在马车停下后摆了红木轿凳,又扶着贾璋与贾蓉两人下了车。
贾蓉的小厮四喜则腿脚麻利地跑到玄真观门前扣响门环。
没过多久,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蓝衣黑帽的小道童探出头来:“不知来者是哪位居士?”
“我们是荣宁街贾家的人,来探望在贵山修行的贾真人。”
道童听了道:“原来几位居士是来找玄清真人的,请与我来,真人在了真宫里清修,正在打坐呢。”
自贾敬来玄真观修行后,宁国府每年都会给玄真观捐很多香火钱。
因此观里上下对贾敬都十分殷勤客气。
贾璋见这道童年纪不大,口齿伶俐,便和他说了几句话。
这才得知该道童道号清阳,本是观主弟子,因为犯错被他师傅罚到道馆门房,要帮知客打杂跑腿儿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