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离开东大院时,提走了满满一提盒的吃食。
自从邢夫人有了贾璋这个宝贝儿子后,她就开始琢磨起经营好名声的事。
大的开销她舍不得,但一些小恩小惠她还是愿意掏钱的。
贾琏的奶娘赵嬷嬷看贾琏带着提着提盒的小厮回来,笑问道:“二爷是从太太那儿回的?”
贾琏笑了笑,对赵嬷嬷道:“璋哥儿非让我带着这一提盒点心回来。他可真真儿是小孩子,看谁都觉得人家喜爱吃他爱的东西。”
“我都和他说我不爱这些了,他偏不信。还好太太吩咐人在提盒里装的是咸口的肉脯和口味清淡的点心,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咽下去。”
贾琏是主子,不爱吃什么直接赏下人就行了。
何须犯愁自己该如何把东西给吃了?
赵嬷嬷心里明白,小主子嘴上抱怨无非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孩子才爱吃的零嘴,心里却是受用的。
赵嬷嬷当然不会揭穿贾琏惹他恼羞成怒,心里也愿意她和邢夫人母子亲近。
先不说孝顺继母,友善兄弟对贾琏名声多有好处。只说赵嬷嬷暗地里冷眼瞧着,大太太虽对哥儿淡淡的,但也没什么坏心。
倒是二太太,把哥儿哄得和大房不亲善。哥儿小时候不大爱去给大老爷大太太晨昏定省,就是因为二太太挑唆。
这对哥儿的名声可是大大不利的。
只是赵嬷嬷也不敢提及这些事,否则她迟早就会被二太太撵出去。
更何况二太太没留下什么把柄,她要是嚼舌根子被人听见后又是一场是非。
因此赵嬷嬷只笑着道:“二爷今儿已用过膳了,想来现下也没胃口再用点心。不如把这些点心放到茶房里,等二爷想了再端上来。”
贾琏道:“嬷嬷安排得妥当,且派个小丫头去跑腿吧。我这会子累了,想歇一会子。”
赵嬷嬷听了,便命大丫鬟丹桂去给贾琏铺床。她也没叫跑腿的小丫头,自己提着提盒去了茶房。
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她不放心让她们去办差事。
赵嬷嬷走后,红袖趁机悄过来给贾琏奉茶。
她伸出一双修长白净的手端了茶盘,语气怯怯地道:“二爷,大太太她……她那边的东西……”
她吞吞吐吐的,好似有什么阴私不敢说出口一般,嗫嚅道:“二爷,大太太她有自己嫡亲的儿子,对二爷怎么可能完全真心?奴婢害怕她害二爷……”
说着话,一双杏眼便含了泪,看起来颇有些凄凄可爱。
贾琏却只是掀了掀茶杯盖儿,不咸不淡地问道:“红袖,我记得你是新提上来的?”
红袖被他这预料之外的反应搞得惴惴不安:“回二爷,奴婢的确是新来的。簪儿姐姐嫁了王春后咱们院子里出了缺……”
“你原在哪儿当差?”
“在……在花草房。太太见奴婢说话伶俐,把奴婢送来伺候二爷。”
贾琏听了这话,也不继续问了,只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红袖被他的沉默搞得十分不安,二爷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冷淡?他明明是最怜香惜玉的呀。
就在红袖心中惴惴之时,贾琏开口打破了沉默:“二婶喜欢伶俐的丫头,我却不大爱这样的奴婢。红袖,出去跪一个时辰醒醒脑子吧,我用不着自作主张的奴婢。”
红袖听了,直如五雷轰顶一般。她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地向贾琏下跪求饶。
贾琏面对这芙蓉泣露之景不是不心动,只是他容不得有二心的奴婢:“还不出去?你是非要让我把兴儿旺儿叫进来,拉你出去吗?”
红袖见他如此无情,只得哭哭啼啼地出去跪着了。
贾琏的思绪却飘回了几年前。
那是璋哥儿周岁的时候……
璋哥儿被抱到荣庆堂抓周,他记得那日璋哥儿抓了一枚碧玺印章。
荣庆堂里的女眷们见到后都奉承贾母,说璋哥儿日后必然是封侯拜相的前程。
那日继母邢夫人喜形于色,喝了好些杯酒水。
人一醉酒,话就容易变多。
在荣庆堂老太太面前,邢夫人尚能忍住醉意。待回到东大院后无人辖制(贾赦喜欢在外书房里和漂亮丫鬟玩乐,东大院里就只有邢夫人这一个正经主子),邢夫人就忍不住醉意,和王善保家的说些好些闲话。
贾琏那天听了赵嬷嬷的劝告,宴后去东大院看弟弟。结果却听到继母对她的陪嫁道:“哥儿今天抓了印,宾客们奉承了两句,王氏就黑了脸。这还没怎么样呢,就看不得我儿好了。若是日后我儿出息,王氏岂不是……”
“罢了罢了,我也得积些口德。不说了,不说了!只是你以后可得把我儿看紧了,切不能让王氏钻了空子。前头那个留下的是现成的例子。要是让王氏弄鬼儿,勾着哥儿不学好,把我儿养废了。那可是有你主子我哭的日子。”
王善保家的听到继母脱口而出的诛心之言,神色慌乱。一双眼睛四处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