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看他这副涕泗横流的可怜样子,也没有继续教训他的心思了。
沉吟了一会儿后,贾母才开口道:“你且把眼泪擦干吧。这副样子底下人见了都笑话!”
“老大,你就这么不看好瑞王爷?”
贾赦素来荒唐,但集思广益多听听别人的看法,总比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来得好。
所以贾母问他是怎么想的。
毕竟贾赦想要断了王氏送元春入宫的路,而她还在迟疑。贾赦想要说服她,总要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贾赦拿袖子擦了泪,回贾母道:“儿子愚笨,难测天家之事。但儿子清楚,甄家和咱们家、和王家都是老亲。瑞王若想以侧妃之位拉拢王子腾,完全可以选王子腾膝下嫡亲的侄女,何必舍近求远,来求娶咱们家的元春?”
“想来或是王子腾回绝了甄家,他们才找到了弟妹头上。”
他忍着恶心吹捧道:“王子腾可比儿子出息多了,看事情也比儿子明白。《论语》中说见贤思齐,咱们跟着王子腾走,总比听老二媳妇一个没经过事的妇道人家强。”
“瑞王成功又怎么样,瑞王不成功又怎么样?就算瑞王能成事,咱们送元春过去,也不过是多了个外戚的头衔而已。若元春不得宠没儿子,咱们家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爹他老人家生前最挂心的事就是转换门庭。母亲,咱们家本就是勋贵出身,要是再加个外戚的头衔,只会让珠哥儿和璋哥儿的文官路更不好走。儿子听蒋先生说,靠裙带关系是能爬的快些,但是却会毁掉自己的清名!”
“儿子此生别无他愿,只求能平安活着看到璋哥儿给爹他老人家赠些光彩,也就尽够了。”
说到这儿,贾赦又忍不住哭了。
他一边哭,一边磕头求贾母:“儿子这辈子没给母亲增过光彩,尽是让您生气。您偏疼老二些,也是应当。但这次,儿子是真怕了,只求母亲也疼儿子一次吧!”
贾母看着伏惟在地的儿子,心中百味交陈。
沉水香香气缠绵,贾母看着贾赦已经生了白发的头顶,喟叹了一声。
“你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荣庆堂出来后,贾赦看着湛蓝的天空,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这些话,他说得直犯恶心。
不过为了最后的结果,装模作样些也没什么。
他这次目的达成后,总算是琢磨出来政老二平日里装模作样的好处了。
政老二不就是靠装刻苦、装清高,才博得好名声,赢得父母的宠爱的吗?
现在他听璋哥儿的,学一学老二装模作样窝囊卖惨的本事,一下子就把态度摇摆的老太太说的偏向他了。
贾赦看了看日头,眯了眯眼睛。
算一算时辰,好像也快到老二下衙的时候了。
他得去贾政的书房外面守株待兔,臊一臊政老二,好让政老二没脸卖女儿。
如果老二能像给贾珠定亲一样,先斩后奏给元春也定一门婚事就更妙了——这绝对能让王氏那个毒妇哭得连北都找不着。
贾政一下衙回府,就见到贾赦跟门神一样杵在他门口。
他皱了皱眉,但还是上前拱手道:“大哥。”
“老二回来了啊,来,进屋,大哥有话和你说。”
贾赦因为在贾母那儿计划进展顺利,心情很好。
此时看到他一向讨厌的政老二,都觉得对方眉清目秀了起来。
贾政对贾赦跑来书房等他回来一事感到十分奇怪。
老大他不是整日里只愿意窝在屋里,和他的那群小老婆寻欢作乐吗?
怎么今儿有闲心过来找他了?
贾赦却喧宾夺主地拉着贾政进了屋,挥手示意下人出去:“我和你们二老爷有要事商量,你们都出去。”
长随小厮们看向了贾政。
贾政瞪了他们一眼,冷声道:“你们没听到大老爷的话吗?还不快点出去?”
众仆役鱼贯而出,大门也被人从外面关上。
贾赦见人走干净了,直接开口问道:“老二,你媳妇想把元春送进宫,我不同意,你怎么看这件事?”
贾政被他问得一愣,老大一向连琏哥儿这个嫡亲的儿子都不关心。
也就是这两年得了个天资出众的小儿子,才生出几分慈父之心。
如今怎么开始关心起隔房的侄女了?
这可太反常了。
“我本是不同意这件事的,但元春自己说她想去博个前程。我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这才觉得此事有几分希望……”
“元春?”
贾赦嘲讽道:“她一个小女孩子,能做什么主?还不是你们夫妻二人想要卖女求荣!”
“还有,到底是老太太想送元春入宫,还是你和王氏想送元春入宫?”
“今天我去见母亲了,我看她倒是没那个心思。就算是有,也是你和你媳妇挑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