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并不知晓自己曾被介绍给高齐山,所以,当此人大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像藤蔓似的将她缠绕,然后当场宣布要娶她为妻的时候,群玉仿佛被雷劈中,一脸惊悚,右手无意识将筷子捏成了齑粉。
李慧娘拦在女儿身前,好言推脱:“高公子忘了吗?小女患有癔症,久病难愈……”
“无妨,我今日特地带了镇上最好的郎中来。”
高齐山鹰隼似的眼睛盯着群玉,一刻不离,“快去给群玉姑娘把脉,一定要治好她。”
他今日原本计划去邻镇喝壶新鲜花酒,出门前无意听见下属在聊谷家的喜宴。他忽然想起谷父曾给他介绍过一姑娘,夸得天花乱坠,而他最近看腻了后院那些庸脂俗粉,心血来潮之下,便想去见识见识这位据说有病的姑娘是否真的美若天仙。
此刻,见到群玉真容,高齐山恨不得立时将她迎回家,今夜便拜堂成亲!
郎中来到群玉身侧,群玉却将手背到身后,极为嫌弃:
“谁允许你给我把脉了?”
高齐山扬眉:“我允许的。”
群玉像看傻子:“谁允许你允许了?”
高齐山一愣,以为群玉怕羞,在对他使小性子,遂安抚道:“我既然说了要娶你,就绝不会食言,娘子……”
“停!”群玉从未见过如此自信之人,“你自说自话与我有何干?我什么时候答应嫁你了?”
顿了顿,她望向身旁郎中,抬手指指脑子:“你家公子这儿好像不太好,你快回去给他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话音落下,满室寂然。
李慧娘吓得脸色煞白,谁不知高家在丰安镇呼风唤雨,高齐山更是横行无忌,喜怒无常,从未有人敢当面顶撞他。偏偏群玉不懂人情世故,性子野蛮鲁莽,说话也不爱过脑子,嘴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李慧娘觉得自己坟前草又葱郁了些。
果然,高齐山脸色阴沉下来,意识到群玉是真心没把他放在眼里。
李慧娘狠拽两下群玉衣袖,让她给高齐山道歉。
群玉起初不依,但四周言语纷乱,新郎也走过来缓和局面,她恍然意识到这是芝儿的婚宴,她不能在这里使性掼气,于是咬了咬牙,从喉间艰难挤出几个字:
“是我错了……”
“谁要你道歉了?”高齐山眼尾拉下来,透出几分阴森,“我要的是你跟我回家,做我的娘子。”
许福来和李慧娘挡在女儿面前,苦苦哀求高齐山放过群玉。
且不说群玉是妖怪,嫁到别人家里指不定惹出多少祸端,就算群玉不是妖怪,夫妻俩今日见到高齐山如此好色跋扈,也断不肯将女儿嫁进高家受罪。
“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吧?”
高齐山彻底显露恶霸模样,命人将许福来和李慧娘扯开,而他迈步向前,伸手便摸向群玉脸颊,语气狎昵,“小娘子,我要娶你,我自己说了就算,你同不同意算个屁?只要你还站在丰安镇地界上,你爹娘还在这儿讨生活,你们就都得听我的。大家伙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说完,刚要大笑,抚到群玉脸上的手就被她一掌拍开,令他连胳膊带人向后旋了半圈。
高齐山一时懵住:“小娘子……力气还挺大。”
回过味来,他感觉受到了羞辱,眸中凶光毕现:“来人呐,把她给我绑起来!”
喜宴已七零八乱,宾客们有的想逃,有的来拉架,而群玉始终站着没动,打人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攥成拳,她眸中覆上一层阴霾:“谁敢动我!”
话音落下,周遭纷乱莫名停滞了一瞬。
群玉自己也愣了愣。
皮肤之下,血液涌动着暴虐之意,那是不属于人类的力量,绝不能显露于众人眼前。
“我说,谁也不能动我。”她语气稍缓,“因为我,不能嫁人。”
高齐山:“为何不能?别拿癔症说事,大夫就在边上,有病他都能治。”
情急之下,群玉忽然福至心灵。
她神情端的极为肃穆:“你们有所不知,我乃修道之人,既然身已许道,立志修行,就必须斩断尘缘,挣脱世俗的束缚……”
学识有限,后面编不下去了。
高齐山:?
在东洲大陆,修仙并非奇闻异事,七国八十二郡内,有宗门数百,修士数不胜数,但在偏远闭塞的丰安镇,穷乡僻壤之地,老百姓活着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吃饱饭,一生庸碌平安已是万幸,至于修行得长生?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考虑吧。
家境殷实如高齐山,也觉得修行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话题。
“小娘子,你当我是傻子?唬人也该来点有根据的。”
高齐山一脸嘲弄,“谁不知宗门子弟皆来自豪门贵胄,或天赋奇才,你再瞧瞧你,穷得连绸布衣都穿不上,哪个宗门会收你?莫不是去当洒扫婢子?”
群玉闻言闭上眼睛,心下念经:
不能动粗,不能动粗,不能动粗……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