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的五千月钱已经全用光了。
雪娘呆了下,捂嘴笑了起来,用帕子揩去笑出的眼泪,对月娘道:“你女儿可比你圆滑机灵多了。”
月娘笑而不语,只有眼底压着些担忧。
谈好蜡烛的事,雪娘就要引罗纨之去见小芙蕖。
小芙蕖是花名,每一个到楼里的娘子都要摒弃姓名,重新选择花名,就像是长在土壤里的植物拔出来,修剪掉根须,从此就只做瓶中花。
罗纨之戴上幕篱正随雪娘拾级而上,后面咚咚咚跑来一人。
“雪娘子,有贵客来了!”领班的侍女气喘吁吁,鬓角花枝乱颤,那兴奋的眸子掩不住喜悦。
“贵客?”雪娘手按着扶梯上的木雕花回首。
侍女兴奋道:“是谢家!谢三郎来了!”
“谁?”雪娘还没反应。
罗纨之已经听清,并在她后面倒抽了口凉气。
南星打死也不肯随她进千金楼,说是郎君要知道他踏足这烟花之地肯定要让苍怀打死他的,现在三郎居然来了这里,难道是南星通风报信,三郎来抓她了?
但这个念头才闪过,罗纨之很快就自己摇散
了。
那不至于,谢三郎还没有空到这个地步。
但是眼下她确实不好和三郎面碰面,趁着雪娘和侍女在交谈,她赶紧快步往上走,然而后面一道松沉的嗓音传来。
“不想,这千金楼里还有女客?”
随后有道不情不愿的声音响起,是南星的。
“是、是呢……”
罗纨之就知道自己是躲不成了。
她倒不是怕被人看见在这歌舞之地,她更害怕的是谢三郎不许她和千金楼做生意。
雪娘子迎来贵客,喜不自胜,令人准备最好的雅间供他使用,谢三郎经过罗纨之的时候特意顿了下脚步,不用言语罗纨之已经领会了,跟雪娘子说了声,尾随在蔫头耷脑的南星身后。
管事妈妈问:“要不找几个姐儿去伺候?”
雪娘子看着他们的背影摆摆手,“别自作主张,谢三郎开口了再送,不然就是自讨没趣,倒是这位罗娘子……”
她极会察言观色,看出来谢三郎来这里不像是找乐子来的。
“这娘子怎么了?”
雪娘子手指抵住脸颊戳了戳,思忖了须臾,笑着摇摇头,扭着妖娆的腰肢走开了。
雅间里,罗纨之把幕篱搁在一旁,抬起脸来。
主位上端坐着谢三郎,苍怀手压着刀立在一角,而南星……
罗纨之回头找了圈,南星都没敢跟进来。
罗纨之看不出面带微笑的谢三郎究竟是什么意思,更难从苍怀的冷脸上看出端倪,只能兀自坐那忐忑。
总不会只准州官点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他来的,她就不能来吗?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谢昀开口。
罗纨之犹犹豫豫点了下头。
“我记得素心说,你出门是为了料理铺子,料理到这里来了?”谢昀环顾四周,轻纱薄幔,金玉华贵。
这里是给权贵欢乐之所,是以装饰极尽奢华。
苍怀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罗纨之,自己挎着刀出去,把房间留给郎君教训人。
罗纨之心里一咯噔。
谢三郎果真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仿佛已经看见钱长出翅膀在她手心里飞走了。
这还得了?
她千辛万苦,甚至还出卖劳力才换来的机会不能就这样没了。
罗纨之越想越焦急,忽而瞧着谢三郎的脸心生一计,起身靠近,“三郎你听我解释。”
混淆视听、避重就轻是她惯用的法子,向来对付罗家主、冯大娘子都很管用。
因为常人是不能在同一时间处理两件复杂的事情。
谢昀看她动身,不咸不淡道:“解释站在远处就行了。”
罗纨之依言停住,虽然站得还远,但是声音还是能够清晰传来:“三郎是怕我身上的气味?我没擦香,也没熏衣哦。”
忽然提起这事,谢昀机警地抬眼,在女郎扑闪的目光中,心如明镜般什么都懂了。
这女郎又想给他撒迷魂汤。
谢昀耐心等她表现。
果不其然,罗纨之下一句就柔声试探:“三郎,你要闻闻看吗?”!
“蔡妈妈,芙蕖娘子又在闹着要换教习了,这都第几个了……”侍女抱怨的声音传进来,蔡妈妈赶紧推门出去。
她耽搁了一会时间,回来就对面色不豫的雪娘小声禀告。
雪娘把目光投向月娘,无奈道:“犹记得当初妈妈训过我懒,不肯精进才艺,当时那么多好的师父,若是我多学点,也不至于在这里黔驴技穷。”
月娘微笑没有搭话。
雪娘就道:“月儿那时候舞也跳得好。”
“我身体大不如前,已经跳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