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他干得起皮的唇,傅妙静将水囊递到他嘴边:“喝口水罢。”
楼予烈扭过头,观察了一下环境,确保安全才看向傅妙静,气息不稳,说话断断续续:“嫂嫂怎么知道我受伤?”
傅妙静还举着水囊,见他防备的模样,悻悻放下水囊,垂下眼眸道:“进喜碰见你摔下马车,是她把你挪到亭子里的。”
楼予烈忍着痛,支起身子坐起来,傅妙静一惊,连忙去扶:“伤口会崩开的。”
“多谢嫂嫂的救命之恩。”楼予烈面色不佳,但目光灼灼,沉黑的眸子摄人心魄:“嫂嫂为何对我这般好?”
他看不透自相矛盾的寡嫂。
身处陌生危险的侯府,是嫂嫂一次又一次朝他伸出手。
但嫂嫂见异思迁,薄情得很,见一个就喜欢上一个。
本以为嫂嫂恋上什么周哥哥,但现在她又冒着巨大的风险救他。
自己在嫂嫂心里到底算什么?
火盆里的炭火散发暖意,让人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傅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因为你跟我很像,但不想你与我一样。”
“你有光明的坦途。”
楼予烈睫毛颤抖,涌出许多复杂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情绪,这些情绪在心里转了几圈,最后化作了简单至极的一声:“嗯。”
砰,砰,砰。
楼予烈奇怪,这是什么声音在响。寻了半天,恍然大悟,原来是火星炸裂声。
面前的他尚且稚嫩,还没有变成人人忌惮的恶煞修罗,傅妙静道:“未来不论发生何事,四弟都要坚守本心,嫂嫂会一直支持你的。”
本心?
嫂嫂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吗。
楼予烈咧嘴一笑,颇为潇洒,有了几分少年郎的朝气:“好,我记下了。”
傅妙静见他听进去了,转而好奇问道:“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可是路上发生意外?”
此话一出,便瞅见楼予烈脸上的笑容扩大,傅妙静心头一颤,他虽是笑着但无端阴森。
“这些是父亲的苦心教导。”
“侯爷?”
傅妙静糊涂了,楼观澜应该很看中他才对,今日还带着他去拜访主考官。
亭子外寒风呼啸,亭子里暖黄色的光映在两人脸上,好似隔绝出一块独属于他们的小天地,温暖,舒适,安全。
楼予烈靠在柱子上,声音平而缓,“嗯,他知道是我给楼碧筠下的药,所以狠狠教训我一番,教导我要将侯府的利益放在首位。”
当他踏出主考官家门的那一刻,楼观澜登时变了脸色,沉着脸吩咐车夫赶往城外。
马车停靠在一处密林,楼予烈被押着跪在泥地上。
楼观澜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淡淡评价道:“果然是娼妓生的,心胸狭窄,难担大任。”
楼予烈抬起头,神情平静,面上不见一丝心虚:“请父亲明示。”
楼观澜挥了挥手,示意押着楼予烈的护卫退下,自己则绕着他打量一圈:“这一点不错,临危不惧。”
下一秒,楼观澜抬起膝盖狠狠撞向楼予烈的背部,楼予烈猛地被大力冲击,身体不受控向前倒下,白皙洁净的脸埋进了泥地里。
楼予烈的双手青筋暴起,手握成拳又放开,放开又握成拳,最终他爬起来重新跪好,低垂着脑袋道:“不知儿哪里做的不好惹恼了父亲,还望父亲原谅。”
楼观澜轻笑一声:“你的小伎俩还登不上台面,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
“楼碧筠做的无非是内院的小打小闹,惩戒一番就罢了,你倒好,将事情闹大,毁了侯府的声誉对你有什么好处?”
楼予烈沉默不语。
楼观澜继续道:“你自小跟着玉鸳儿,整天混迹在脂粉堆里,眼里也就只能瞅见绿豆大的小利。”
“今天,为父就好好教导你。”说罢接过身旁护卫手里的马鞭。
楼予烈跪在地上,两侧是侯府的护卫。
护卫们不敢看,纷纷背过身去,但耳朵依旧能听见一声比一声高的鞭挞声。
楼予烈紧咬牙关,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楼观澜此举是一个红枣一个巴掌,他在树立威严,他企图让自己屈服。
他想笑。
楼予烈想着想着真的笑出了声,胸膛震荡,笑得伤口都痛。
傅妙静心情复杂,一时想不出语言安慰,低头在包袱里翻找一通,取出一包糕点。
欺身向前,拈起一块糕点塞进楼予烈的嘴里:“笑的好难看。”
嘴里被塞进东西,楼予烈一愣,垂眸看着寡嫂,眼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那是一块山楂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