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偶然相遇，又单独处在同一屋檐下，随越难免局促，心上的巨鼓怦怦振动，愈发密集。
她拘谨地揉了好几下耳垂，良久没听见顾泽开口，忍不住问：“你不是要和我谈吗？”
顾泽踱步到她对面，闲散倚靠一张长桌，清清冷冷地掀高眼皮：“很不想和我一块儿工作？”
“你不是也不想。”随越撇撇嘴，双瞳躲去一侧，算是默认。
顾泽幽幽眸光暗色一瞬，一眨不眨凝在她身上，音色沉冷，掷地铿锵：“我想。”
回答出乎意料，随越错愕地挪动眼瞳，直直瞧他。“你想做什么？"随越心头的惊惧陡然生长流窜，问声有怯。
“不做什么，纯粹想帮个小忙，义务给这所学校拍一组宣传片，"顾泽回得风轻云淡，毫不拖泥带水的感觉，“如果随老师不乐意的话，我马上就走。”
随越眉心轻蹙：“你不拍了？”
顾泽理所当然地说：“你不配合，我还怎么拍？”随越漆黑透亮的眼瞳波涛汹涌，惊骇翻滚。顾泽挺直身子，好整以暇地向前跨出一步，沉沉俯视：“随越，我就是冲着你来的。”
随越瞳仁骤然缩小，不曾在这样一句听似别有深意的言语中感受到丝毫旖旎，反而更加恐慌。
他是冲着她来的。
冲着报复她来的。
顾泽操作几下手机，递给她看。
随越警惕地没接，垂眸瞧去。
屏幕接连显示的是他的社交账号，国外的推特和国内的微博。
成百上千动态，他没有发布过一条私人信息，全是摄影作品。
随越仓促瞟完有些诧异，关注他的人不在少数，里里外外的粉丝加起来有大几百万。
顾泽息屏手机揣回兜里，口吻随意：“我答应了努校，拍完的宣传片会第一时间发到我这些账号。”随越立即明了，他不仅会义务拍摄宣传片，还承接了对外宣传引流的重任。
在这个流量为王，粉丝为王的互联网时代，他一个拥有国内国外几百万粉丝的大V愿意宣传，不知道能让嗷嗷待哺的学校少走多少弯路。
难怪努校对他热络有加，务必要促成这次宣传片拍摄。随越素淡清丽的脸蛋高高仰起，回视他不可估量的眸子，冷声轻呵：“你这是在威胁我？”
努校清楚有一个兼具高超技艺和粉丝数目的摄影师答应伸出援手，义务帮扶学校的这种事，有多么来之不易，可遇而不可求，随越同样清楚。
与此同时，她更清楚顾泽盯准了这一点，知道要是因为她，让学校失去这次难得可贵的曝光机会，她一定会日夜难安，无休无止地自责内耗。
“是。"顾泽猖狂随性，字典里面的“遮掩”一词早就被他撕扯粉碎，难懂其意。
随越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有多好心，真的想为这边的孩子做些什么。”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能存在好心吗？"顾泽很有自知之明，无所顾忌地回，“你知道我在外面拍一张照片多少钱吗？要不是你在这里，我凭哪点给他们免费拍？”
随越不了解他如今的市价，但大概清楚他当初的。那年他一个高中毕业生，纵横荒山孤岭所开的越野，购买的高昂摄影器材，全部是靠拍摄，没向父母索要一分，可想而知的赚钱。
现在肯定只多不少。
“我和这所学校的学生，唯一的联系只有你。“顾泽阴邪的目光如有实质地罩下，冷冰冰提醒。
随越一腔愠怒冲上天灵盖，咬牙切齿，双手握成坚硬拳头，平常几乎不会显露的极细青筋清晰跳动。奈何势单力薄，没有一点法子。
顾泽难得颇具耐性，缄默注视她好几秒。
不再等来决绝反驳的话，便知晓了她的答案。顾泽也不打算久留，抬步闪人。
擦身而过之际，他有意停顿，寒光逼人的眼锋刮过她吹弹可破的白皙脸颊，以及纤柔脆弱，仿佛一掐就断的脖颈。
顾泽垂放的指尖不自觉捻动，压轻声量，不急不缓却意有所指，叫人如芒在背：
“随老师，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