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念侧伏在软枕上,眼眸紧闭,口中不住喃喃自语。周玄正立在榻前换朝服,一夜缠绵过后,神色已然缓和不少。只劝自己从前全是利用也无妨,只要他还是大权在握的帝王,常清念就会永远留在他身边。只要她的心不是铁石做的,便总有能焐化的一日。听得常清念呓语,周珐不由落座在榻边,俯身询问道"选什么?
低沉声音蓦然在耳畔响起,与梦境重叠交织。”匕首。
常清念轻颤着重复,心底恐惧尽数覆压上来,声音细若蚊蝇。选匕首?
周玄动作一顿,衮袍衣袖垂落,遮覆在常清念腰际。听出常清念这是在求死,周玄脸色顿时又冷沉下来,原本消散的阴霾再次笼罩。
这女子惯会同他逢场作戏,如今竟再也演不下去,连留都不肯留了吗?
周玄恨得咬牙切齿:“朕是不是还要夸你性子烈?"常清念仍旧沉浸在梦魇当中,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悄然打湿枕畔,却再不应声。
在梦中几番挣扎,常清念终于睁开眼,混沌神识徐徐转回清明。熟悉花帐映入眼帘,偏头却不见承琴与锦音。唯有两个眼生的嬷嬷,正一左一右,肃容立在榻前。“皇贵妃醒了?,
见皇贵妃转醒,嬷嬷们正欲上前搀扶,却被她惊愕躲开。常清念心中登时乱如丝麻,急声追问道:“本宫的贴身宫女呢?“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朝门外扬了扬手。承琴和锦音这才被放进殿内,两人皆是眼眶红肿,显然刚刚哭过。而那两个嬷嬷倒没将常清念如何,也不阻拦她与宫女接近,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如同两尊门神,监视她一举一动。见身边宫人安然无事,常清念几乎停滞的心脏才缓缓恢复跳动,心中不安却丝毫未减。
而这份惶悚,在承琴颤泣低问时,更是攀至顶峰:”娘娘,您跟皇上是怎么了?‘
“皇上今早走时,命人把永乐宫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出..承琴泪水涟涟,似乎比常清念更为恫惶无措。听罢这话,常清念不由头疼敛目,昨夜记忆纷纷杂杂地涌上心头,不断纠缠混淆,只觉周珐当真说过要赐她自尽似的。常清念悲从心来,忽然握住承琴手腕,声音嘶哑道:“本宫想打香篆。
只当常清念是要平心静气,承琴不敢再追问,只踉跄着扑去柜前。取出一应香具时,手指还在轻轻打颤。常清念掀开雕漆香函,竟忽然取下腰间荷包,将自己身上的玉髓香也混入香粉当中。
承琴瞧清常清念动作,登时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道:“娘娘,您这是?
这香粉中有皇后的椒兰,娄婕妤的降真,岑妃的沉水,德妃的牡丹皮....
承琴早就看出来,这哪里是一炉香?分明是一盅血!如今常清念把玉髓香掺进去,是在奠她自己吗?常清念喉中皆被苦涩堵满,根本吐不出半个字来,遑论安慰承琴。将香粉填平在篆模子里时,常清念指尖冷得快没知觉,眼神都在不由自主地放空。
可今日这香烧到一半,忽然火止烟息,竟是烧断了。自从学会打篆以来,常清念手中还从未有烧断的香。香灰未曾压平,是她的心不静。
望着炉中残香,常清念只觉天意昭然,不禁垂眸苦笑道:“如今这香已成,便取个名儿罢,就叫....”断魂香。
“断什么魂?’
周玄厉声喝断,身上一袭衮袍尚未换下,立在殿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上罢此生最短的一次朝会,匆匆赶回来,却听到这么一句,登时又被激起心火。
抬手挥退众人,周珐大步朝常清念迈来,原本偌大空旷的寝殿,似乎陡然间变得逼仄。
“你不是喜欢攀皇恩?怎么不接着攀了?’被常清念要死要活气得够呛,周玄竭力握拳克制,仍不禁恨声道:“你想吃避子药,朕只当你年纪小不经事,朕都随你;你想置常家于死地,朕也纵着,大不了给你换个外家。朕对你千依百顺,都焐不热你这冷硬心肝!敢情你来朕身边,就是一心惦记去死?'"离开朕?你这辈子想都别想。"
周玄握住常清念双肩,话说得凶狠,眸中神色却几近恳求。他都不再求她的心了,只求她人能留下就好。常清念被这一串质问砸得怔愣,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眼前周玄的面容也逐渐朦胧。
“妾身没有一心惦记去死。”
常清念摸不着头脑,只好呐呐辩解道:“也不想离开陛下。‘
周玄掌心微松,心底躁怒稍稍平息,目光却仍紧攫住常清念,仿佛要看穿她弯绕心思。
察觉彼此根本对不上话茬儿,常清念慢慢反应过来什么,却仍不敢置信地问道:
“下爱爱
”我爱你。
顾不上计较胜负,周珐毫不犹豫地接道。甭管这话是不是临死前的施舍,常清念猛地扑去周玄怀里,泪水仍止不住地在流,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似是终于等到归宿。她本可假装坚不可摧,却在温柔爱意里溃不成军。可下一刻,恐惧再次将她包围。
常清念忽然推开周,带着哭腔质问:“陛下又骗妾身!妾身心肠狠毒,虚伪懦弱,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