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宋娴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是说活着多好。”隋玉回过神,按下浮动的心绪,她解释说:“谁都有犯错迷障的时候,我也有过,若是当时那些人执意一棒子捶死我,我哪还有今天。像小喜,她只是短视,我多费几口唾沫讲几句,拉她一把,她能想明白再好不过了,好好一个丫头,不至于当个货物买来卖去。至于二黑,以后他就在家给我种地,我只供他吃喝,不再给工钱,当做是我救他两次的报酬。”
宋娴嗤笑一声,“还发工钱,你把他们的心都养大了。”
隋玉无法反驳。
“真的,你不像世家大族出来的小姐。”宋娴再次感叹,“你爹娘莫不是也如此善待奴仆?我真是好奇,什么样的父母能养出你这样的人。”
隋玉笑几声,说:“你无法得知,也无法想象。”
“看来的确是家传了?”宋娴惊诧地支起身,问:“真的假的?”
“算是家传吧。”隋玉不欲多说,“睡了睡了。”
考虑到隋玉的爹娘都死了,家也败了,宋娴按下好奇心,不再过多打听,免得触及她的伤心事。不过得益于隋玉的心慈手软,宋娴
是极放心她的,跟这样的人合伙做生意,她永远不用担心被算计。
在玉门关多留一天,二黑的身体也好多了。
隔日,隋玉带着商队离开玉门关,走进沙漠奔向敦煌。
*
敦煌西城门,小崽跟大壮坐在城门外的树下望着西边,二人挎着水囊,渴了喝点,饿了就进城买包子啃。
在得到尤大当家捎的口信后,小崽就按捺不住了,他嚷嚷着要出城迎接他娘,但赵西平和隋良都不得闲,只得把他跟大壮送到城门外,托付黄安成看着。
“赵明光,到城墙根下站着,这边有阴凉。”黄安成走出来喊,“莫不是个傻孩子?树下没阴凉了,你还坐下面挨晒。”
“我在逮蚂蚁。”小崽晒得小脸红扑扑的。
“过来。”黄安成又喊一声。
小崽拉着大壮走过去,他贴着城墙根站,抠抠墙砖,没意思了,又探头探脑打量城门内的守城官。
突有隐隐约约的驼铃声传来,小崽精神一振,他站直了,踮着脚往西看。
骆驼跑过,踏得黄沙飞扬,烟尘滚滚,一看这仗势,守城官就明白这是回来了个大商队。
“肯定是我娘回来了。”小崽高兴地大喊。
大壮拽着他不让他走,“你爹说了,我们不能离开城门口。”
“我去树下。”小崽挣着要走,“大壮,我不乱走,就去树下”
大壮还是随了他的意。
商队靠近西城门,慢下速度,烟尘慢慢回落,能看清人形和骆驼了。
小崽踮着脚抻着脖子看得仔细,奈何骆驼上的人都戴着头巾,他眼睛瞪得溜圆也辨不出是不是他娘。
隋玉先看见他,半年不见,孩子长高了,长相也有细微的变化,脸上懵懂的稚气少了许多,眼睛很是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鬼。
她驱着骆驼靠近,清了清嗓,问:“这孩子是怎么卖的?”
赵小崽盯着她,眼中满是疑惑和忐忑。
大壮警惕地盯着她,一手紧紧拽着小崽,不让他上前。
隋玉揭开头上的头巾,笑着问:“小孩,跟不跟我走?”
隋玉黑了,也瘦了,不是小崽梦中的样子,他攥着手不确定地望着,迟疑地说:“娘?你再说句话。”
隋玉从骆驼背上跳下来,她哈哈大笑,抱起孩子转个圈,“看来你爹没亏待你,重了,娘要抱不动你了。”
“小崽,是你娘,我认出来了。”大壮激动地喊。
小崽也认出来了,他捧着隋玉的脸看了又看,笑着流出眼泪,又被他迅速抹掉。!
“主子,二黑病了。”青山大步跑进来,顾不上擦汗,他语速极快地说:“他吃了你早上没吃的鸡肉汤饼,又吐又泄大半天,现在躺在外边的荒地上起不来身。”
隋玉垮下脸,心生厌烦,她想了想,说:“抓把铜子,带他去找大夫看看。”
“让他自己出钱吧,他以前在客舍干活攒的有钱,离开龟兹后,我没让人动他的包袱,他回来后,他的包袱我也没还给他,现在还在我手里。”青山说。
“行。”
得到答复,青山进屋掏出一兜铜子,又疾步跑出去。
一直到天黑,众人吃过晚饭了,青山和阿牛才搀扶着二黑回来,大夫给他扎了针灌了大蒜水,止住泄吐后,又抓了两包药。
因为贪嘴吃了两碗变酸的鸡肉,前两年他在客舍攒的赏钱一次性花光了。
青山过来汇报情况的时候,隋玉交代说:“你受些累,费心照顾下他,我们晚走一天,后天再出城回敦煌。”
“你倒是心慈。”宋娴感慨,“你不像官家养大的小姐,你爹娘也是如此善待奴仆的?”
隋玉支吾两声,笑笑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