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遮了一把伞,裴云庭回过头。
地上积雪很厚,裴萝举着伞走上前,踩出几个雪窝。
她认真给他拂去发上衣襟落下的雪:“怎么立在这里?不冷吗?我做了药膳,找不到你,放在火上热着。”
她穿了石榴色的衣裙,脸上未施脂粉,长发也只是懒懒地垂在身后,立在白雪里,比院里的红茶花还要明媚几分,手上不停,整理好他的衣襟,嘴里与他说着家常话。
裴云庭温柔愈深,缓声道:“不冷。”他又说:“今天是初八。”
裴萝没有忘记,腊月初八正是她前世第一次见到他的日子。
“腊月初八。”裴云庭轻念。裴萝看得出来,似乎这个日子对他的意义不仅仅是个吃腊八粥祭祀神佛的日子,还另有深意。
她并没有告诉过他前世相见那日是腊月初八,他应当不知道。
在想什么?裴萝也不打扰他想心事,微微凑近前仔仔细细看裴云庭,想看出点与前世的不同来。
从眉毛看到鼻子,还真没有任何区别,若非要说出一个,大概是眼睛了,那人的眼是冷的,喜怒哀乐不达眼底,而眼前的人温柔又深情,一双含情目勾着,似痴又似怨。
还爱笑。
裴云庭眼睫微垂,嗓音也跟着低下来:“就算是男人,被夫人这么直勾勾盯着,也会不好意思。你再看,我可不保证……”
下一刻声音停了,裴萝踮脚凑到他脸前,睫毛几乎扇在他脸上。
“保证什么?”她说,“还保证吗?”
裴云庭闭了一下眼睛,意思是,不敢。
裴萝这才满意,刚想退开,腰上一只手轻轻往前一搂,她趴进他怀里,手中伞没拿稳掉到地上,滚了半圈,拉出一道长痕。
任雪花飘落,裴云庭抱着她不想放手,裴萝也不动,在他怀里伸出一根手指去摸他的头发,把点点晶莹融化成水,滴在他浓黑的眉毛上,又落在她脸上。
“夫君。”裴萝眼里落了星辰般,陶醉道,“你真好看。”
裴云庭把她搂的更紧,才说:“我知道。”
裴萝被逗得哭笑不得,去拧他的脸:“可惜,脸皮厚了点。”
“有多厚?”
“刚刚好。”裴萝收回手,改成拉住他,“今日既是腊八,按风俗要吃腊八粥,去尝尝我做的粥!”
“不急。”裴云庭把她拉回来,重新抱住,“先别走,让我再抱会儿。”
小雪下的不紧,三三两两飘着,连屋檐都是白的,偏有不服输的满树红花不怕冷,在雪中盛放。
“本王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裴萝点头,下巴蹭过裴云庭的衣服:“不会冻坏了吗?”
他道:“不会,有的花跟人一样,极耐严寒,特别皮实,怎么都冻不死。”
裴萝刚想说是,听出来哪里不对:“说我呢吧,你这是夸我?”
“还能听出来。”裴云庭忍住笑,“不笨。”
裴萝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立正身体:“皮实是看家本领,否则我早就在小时候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这个不能改!”
“不用改。”裴云庭注视她的双眸,“我最喜欢你的皮实。”
他之前没说错,今生的她是棵树,风雨不惧,而他是她可以停靠休息的地方,何其有幸。
裴云庭拾起伞随她去前院。
裴萝端来的粥与寻常的腊八粥不同,寻常的粥用八种豆子熬制,面前的粥里却不仅有豆子,还有七种颜色的药食花瓣,最上面是绯色桃花。
他认得,这是彩云羹,名字还是他起的。已许久不曾见过了。毕竟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地改良,也没有人能做出她的味道。
那个时候,小姑娘因为他的伤刚刚开始研究医术,对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试试,各种东西都想往药膳里放,折磨了几次后,裴云庭看了一夜的草药选集后,替她选了七种花,才将此事解决,后来几年的腊月初八,他都会吃到彩云羹,直到……
而此刻这碗羹里面所用的花早已不是曾经他选过的,显然是改良过,用料更加细致,馨香盈鼻。
裴云庭故作为难,逗她道:“这种做法未曾见过,会不会有毒?我不太信。”
“不会。”裴萝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我试过!我吃给你看!”又给他一一介绍,哪种花是养心的,哪种花是润肺的,归根结底全都是好东西,请吃。
裴云庭认真听完,拿起她用过的勺子盛了一勺放进嘴里品了品,嘴角溢出一抹笑:“确实还不错。”
磨碎的米顺滑适口,作为打底,花香与豆香层次交织,煮的十分绵软,入口即化。
又吃了一口,裴云庭放下勺子:“这个药膳可有名字?”
裴萝想了想,道:“没有,既然夫君喜欢,不如夫君来给它想个名字吧!”
裴云庭垂眸斟酌。乍一看在认真想名字,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真正在想的是什么,她不知他重生而来之事,倘若他真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