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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1 / 3)

从清波门一路追到了钱王祠,前边人实在太多了,孙策只得绕了个弯往南跑去,雷峰塔、净慈报恩寺都被抛在脑后。饶是体力再好,穿成这样、又憋了那么久,气急攻心,广不得不得停下来喘口气,更是怒火中烧。

天杀的孙策,这都是西湖的著名景点啊!雷峰塔都塌了!刚刚就在她眼前,她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

“孙——策——!”

广把碎发往旁边一抹:“你死定了!”

“我本来就——你别追了!”

孙策发现她体力不支,赶紧折返,战战兢兢地靠近。

“你、你轻点打啊——诶!”

柳条早就在路上掉了,广一拳砸在孙策肩上,痛得自己嗷嗷叫。孙策赶紧上来查看情况,握着她的手吹气。

“生气就生气,别冲动、别冲动……”

广怒目圆睁,反手抓着他的手,就这么瞪着他,等气息平缓后站了起来。

“走!”

拽着人就往前走。

孙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任由她牵着。两人一路拨开围观的人群,径直走过长长的苏堤。百年里,因皇室南移、苏堤又在京城之外,长长的堤岸被不断修缮。春日复苏,满堤花树。游人三两成群,或谈诗论赋,或聚在一起听说话人讲故事。

“朱希真道:‘也不干黄莺事,是杜鹃啼得春归去’。有诗道:杜鹃叫得春归去,物边啼血尚犹存。庭院日长空悄悄,教人生怕到黄昏……”

“却说宋朝中,有一个少年举子,姓魏,名鹏举,字冲霄,年方一十八岁,娶得一个如花似玉的浑家。未及一月,只因春榜动……”

“说一个后生,只因清明,都来西湖上闲玩,惹出一场事来。直到如今,西湖上古迹遗踪,传诵不绝……”

几乎每隔几步,就有人在说着不同的话本。

广突然止住步伐。孙策也停了下来。

“孙策,”她问,“听到了吗?”

孙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道:“听到了。”

“那你听到了吗,”广看着她,“你和她的故事——你们坚持了那么久,有人记得吗?”

传统史学记载鲜少留有女性的名字,即使是在这个时空真正存在的女帝也一再被史书批判。三国故事、西游故事都经历了漫长的群体创作过程,其“四大名著”的身份则来得更晚——即使是20世纪孙策和乔氏女的故事被搬上荧幕,那也只是三国纷争中一个小小的情节。眼下,自然不会有人记得。

“因为没有人写,没有人记得。”

孙策像被刺了一下,抓着她的手一下收紧。

“……这是你的时代,不是我们的。”

“对啊,那你回去看看啊,”广道,“反正无论你在哪里,孙策、孙将军的英名都可以流芳百世。”

孙策喃喃着抬头:“她呢?”

“她?广陵王啊?”广佯装思索,“反正这个时代第一个女帝不是她,历史上也没有那个广陵王、不存在这个人。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她。”

孙策微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眼中带着些茫然。

果然。

孙策没打算遵循他说的“一千年”,但并非不在乎不会被人记得。

“每个时空的轨迹是不一样的,”广道,“你们顾不上时代,时代自然也顾不上你们。”

史书为凭,但终究由人执笔,刀笔春秋,即使是帝王,也要顾及身后之名。多少人的名姓因为不被看到而消失在时间之中,多少人的“罪名”因为缺乏辩解而成为定论。之所以选择考古作为职业,一部分原因就在于,物质上会存在主观难以修改的细节。

——那些缝隙,那些火烧过的地方,那些被涂抹掉的痕迹,都自有它存在的缘由。那些被尘封的印迹在地下、在田间等待了千年万年,终于等到了人类意识到他们的价值,即使只能修正一个小小的错误、即使只能还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一生,但又是何其精彩啊。

“来。”

广带着孙策继续向前,几乎快到苏堤的末尾。这里的人略少些,说话人也没有方才那么多。一个男子撑着桥兽,头一点一点,磕在桥柱上,醒了。

他睡眼惺忪,见广来了,隔了老远就朝她点点头。

“来了。”

广点头:“来了。”

“那这就开始?”

“什么?”

孙策去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安。两人的手依旧紧握,广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手上。

“话本。”

说话人清嗓。

“东海金乌照,山陵宽且广。南有乔木不可休,百年苏堤,海棠依旧。有言道,折戟沈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一千年前汉末大战,东吴烽火,小霸王孙策死于非命,至今难以寻觅。一千年来,江东鬼怪众说纷纭,纷纷揣测他的归处。”

“佩刀说,孙策心系江东,三魂七魄肯定围绕在江东的每一片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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