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雾浓,如云吞吐。
东方既白,皇城之中早朝到了尾声,随着宦官一声唱和,身着各色官服的朝臣自大殿涌出,神色沉重,脚步匆匆。
许望清辞谢过几位大人的相邀,匆匆往宫外而去,刚出了丹凤门,背后响起马蹄之声,有人唤他:“许大人且慢。”
许望清回首望去,有人骑马破雾而出,深紫衣袍纹绣四爪金龙,龙目圆睁,威严肃穆。
许望清迎上前去,行礼道:“参见吴王殿下。”
吴王端坐于马上,衣袍随晨风飘扬,金龙随雾气时隐时现,仿若活物,正在云中翻舞,许望清不由想起一个传闻,心下微叹。
吴王未曾下马,只在马上抬手,“许大人不必多礼,本王前来,正有一事想要解释。”
许望清一愣,“殿下何出此言?”
吴王侧目,望向巍峨壮丽的皇宫,殿宇在浓雾中看不清了,那股腐朽沉重的气息却如影随形,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大夏建立已逾百年,比现在更严重的危机不是没有经历过,却从不曾让人感到如此无力。
吴王道:“许将军多次上书希望班师回朝,然维州局势难控,国库空虚,难以再征调兵卒驰援,是以才有兵部今日之谏言,此乃本王与兵部相商之对策。”
许望清垂首道:“此乃上策,殿下何需解释。”
吴王低头看他,稍显赧然,“吾知许将军之女一直盼望着许将军回朝,心中颇有愧疚,希望许兄可为吾解释一二。”
果然是为了妹妹,许望清再度心中叹息,应允下来,“殿下多虑了,舍妹深明大义,不必下官解释,亦能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
吴王骑马离去,许望清继续往外走去,旭日初升,雾气渐渐散去,出了皇城,道周又热闹起来,许望清的侍从在皇城外等候,见到他忙牵上一匹马来。
许望清翻身上马,对跟在身后的侍从说道:“先随我去一趟杏花楼。”
日头渐盛,许妙愉突发奇想,在家中练习射箭,一连射了十箭,不是脱靶,就是偏离靶心很远,她放下长弓,甩了甩手臂,懊恼地坐下休息。
她的箭术可是父亲和堂兄教出来的,几年前小小年纪虽不是百发百中,那也至少半数以上都能正中靶心。
没想到荒废几年,竟退步如斯。
紫苏为她奉上热茶,她只喝了一口便再没兴趣,“怎么这么难喝?”
紫苏连忙低头闻了闻,茶香四溢,清香怡人,无论是茶叶还是泡茶的手法都与以往别无二致,以往许妙愉很是喜欢,怎么今天口味变了。
“没问题呀,这是您最喜欢的碧螺春。”她看了一眼远处的箭靶,心中了悟,看来是小姐正在生自己的气,于是她连忙安慰道:“小姐,您多年未摸过弓箭,手生了也正常,只要勤加练习,定能恢复当年风采。”
许妙愉依旧闷闷不乐,她想到了自己为何手生,还不是因为母亲以舞刀弄剑不够大家闺秀为名,强行叫停了她的练习。
今日得以重新重新站到箭靶前,也是因为母亲知道她在吴王殿下面前的说辞后,暂时歇了张罗她的亲事的心思,对她的管教日渐放松。
“不行,我要再试试。”
没坐片刻,许妙愉起身又拿起弓箭,弯弓瞄准,箭如流星,势如破竹。
然后毫不意外又射偏了。
她大为失落,垂头丧气地从箭筒中又抽出一支白羽箭,正要搭弓,却见兄长从旁边小路走来。
“妹妹,怎么突然有兴致练习射箭了?”许望清温声问道,吩咐侍从奉上他刚从杏花楼买来的糕点,“先休息片刻,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许妙愉疑惑地看着他,杏花楼可不在皇宫到许府的路上,兄长事务繁忙,平时难得见到人影,今天怎么突然得了闲绕远路为她买糕点?
无事献殷勤,一定有问题。
不过糕点都买了,她当然不能怫了兄长的好意不是,当即又坐了回去,拈起一块杏花酥,边吃边审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望清犹豫良久,终于在她疑惑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说道:“还是妹妹你有高瞻远瞩,能提前预料到陛下的安排,一早就开始关心维州的局势,陛下果然派叔父带兵前往平叛。”
“不用给我戴高帽——”许妙愉听到前半句,既好笑又赧然,正要反驳,又听到后半句,一下子惊得跳了起来,“什么?”
自景珩离开长安已有一月,算算脚程,他应该在半个月前就到了维州,于是许妙愉常借着关心天下大局的名义询问许望清维州形势,几乎是每天堵也要堵着他问一句。
许望清再脾气好,也有些不厌其烦了。
迄今为止,维州叛乱仍未平息,朝廷军队与叛军互相占不到便宜,陷入了僵持之态。
没想到今天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今日早朝,在兵部的谏言之下,建兴帝决定调许熠所率领的征西军队加入平叛。
许望清这才恍然,原来妹妹是有先见之明,可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许妙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