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后光线昏暗, 叶满枝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那句问话,却随着高胡高亢的琴音, 一起钻进了耳朵里。
“我三个哥哥经常陪我来排练,说你是我哥哥最方便。”黑暗帮叶满枝壮了胆, 她仰头望向面前的高大身影,故作疑惑地问,“不想当我哥哥,难不成还想当叔叔?”
想起那句让他心塞的“吴叔叔”,吴峥嵘语气里带出几分无奈,“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叶满枝小声说:“拜托!麻烦你先认清自己好吧!这里有咱们厂的职工,你在厂里大名鼎鼎, 我要是报了你的名字, 大家肯定都要围观你!到时候怎么解释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啊?”
吴峥嵘神情坦荡:“你可以大方地告诉所有人, 我正在追求你。”
“那多难为情啊, 要说你去说,我才不说呢。”仗着黑暗掩护, 叶满枝胆儿肥地推他, “别生气了, 你是峥嵘哥哥,跟其他哥哥还是不一样的。”
话音落下, 两人几乎同时安静下来。
过近的距离, 让叶满枝下意识屏息,憋得满脸通红。
“叶满枝。”
“嗯。”
“我今天是穿军装来的……”
叶满枝还没弄清他话里的意思, 便感觉上方的人影突然压了下来。
她心头激跳, 以为对方想在这里吻她, 帘外的人声和琴声, 让她羞耻地偏头躲闪。
而吴峥嵘却只是身体前倾,接过了她手上的琴盒。
她预判错误,偏头躲避的嘴唇,正好擦着对方的脸颊划了过去。
“::::::”
幕布外的调试还在继续,扬琴叮叮咚咚的声音如清泉落石般激越清灵。
心跳随着琴声骤然加快,叶满枝窘迫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吴峥嵘无声地站直身体,停顿数秒后,又说了句:“今天穿了军装,下次吧。”
叶满枝这回听清了,红晕瞬间从脸颊蔓延到脖子。
幕布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又有人过来了。
她没去看对方的表情,小声说:“你去观众席等我吧。”
不等对方给出回应,提着琴盒就跑向了后台。
吴峥嵘刚刚那句话,完整的意思多半是,“我今天穿了军装,下次再吻你吧。”
她抚着额头回忆起来。
吴峥嵘今天是从厂里赶来的,没穿上装,但穿了军裤。
他穿军装的时候,似乎一直很严肃克制。
彼此关系略有进展的几次,吴峥嵘穿的好像都是便装。
一套军装能将他所有出格的、不合时宜的想法和举动,统统封印起来。
她循着种种蛛丝马迹小心推测着,不知过了多久,林青梅进来招呼大家去舞台集合。
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林青梅小声问:“你怎么回事?把人晾在外面,自己在这瞎捉摸什么呢?”
叶满枝早就跟青梅坦白了与吴峥嵘的关系进展,但有些话,即使是面对青梅,她也是说不出口的。
“没什么,我好久没来了,调整一下状态。”
人员已经到齐了,叶满枝不能再拖沓。
抱着琵琶走上舞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抬眸往台下扫了一眼。
空旷的观众席上,零散地坐着几个民乐爱好者。
吴峥嵘独自坐在第一排,很轻易就被她找到了。
舞台距离观众席很近,叶满枝刻意忽视了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尽量将心思放在会长对排练的要求上。
她缺席了几次排练,会长让她先配合箫和古筝演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叶满枝点点头,左手摁上琴弦,玉盘走珠似的弦声从指尖流泻而出。
观众席上的吴峥嵘始终保持着一个坐姿,专注地望着舞台。
他其实不懂什么民乐,除了少时陪祖母去戏园子听戏时见过,此后再没机会与这些乐器产生交集。
舞台上的人,垂首拨弄着琴弦,幽幽的琴声缠绵啼啭,除了美和雅,他给不出更高级的赞赏。
好在少时的积累还能令他想起“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这让他不至于像个俗不可耐的文盲。
沉静地欣赏了三支曲子,时针指向两点时,吴峥嵘不得不示意她走下台来。
“你现在就要离开吗?”叶满枝问。
“嗯。”
吴峥嵘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放进她掌心里。
“这个月厂里事情比较多,一忙起来可能就顾不到你这边了。这是家属院甲字16号信箱的钥匙,你要是不想给我打电话,可以往信箱里留言。”
叶满枝握着钥匙问:“会不会牵扯到保密信息啊?”
毕竟他身份还是比较特殊的。
“不会,正式信件都是寄到军代室的。这个信箱是厂后勤在家属院给我安排的备用信箱,我还没用过。”吴峥嵘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