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温小春脸上绑着深蓝色的布条围住口鼻, 做负责倒夜香的宫人的打扮,推着一辆木桶车,缓缓走在人迹罕至的宫道上。
木桶隐隐散发着臭气。
倒夜香的宫人晚上走这条路是规矩, 因此巡逻队也只是捂住口鼻, 例行叫停了他,打开木桶往里面看了看。
确认没有什么,才挥挥手, 叫他过去。
温小春低着头, 远远听见侍卫们轻声的交谈:“唉,我怎么记得前不久刚刚过去了一个倒夜香的?”
“新来的吧?偶尔晚上会遇见两个,不过负责的地方不一样, 他们都是从这条宫道上过,这里离东西十二宫最远,免得臭气冲撞了其他贵人。”
“哦哦, 原来如此……”
温小春微微加快步伐,车轱辘在地面滚过的声音仍旧平稳。
他绕了个圈,停在观星司外。
观星司虽然在皇宫内,但地位特殊, 在这里为官,除了每日留守的人外, 其他人不许留宿,相当于大臣们下朝后上值的衙门。
同样的,这里没有专门的守卫,只有偶尔经过的巡逻队。
潜入就变得异常简单。
温小春停在观星司院中的那颗巨大的石碑前。
石碑上面有两行字,他看不太明白, 只零星认得几个, 还都是小殿下曾经教过他的。
他看了一圈, 到粪车上的木桶前,在木桶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布,布下全都是浸满了油的纸张。
他在大膳房当管油的小管事这么久,原以为那些人巴结送来的油没用,没想到阴差阳错排上了用场。
温小春把里面的油纸全拿出来,然后从怀里摸出张纸,上头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字。
这字他学了好几遍,小殿下一笔一划的教,才把他教会。
比着这个字,他把沉甸甸的油纸一张张铺在地面。
一边铺,一边想。
世上糟心烂肺的人太多了,小殿下心地善良,年纪又那么小,要是没有人保护,没有人替他报复回去,恐怕以后什么人都能欺负到他头上来。
字摆好,温小春推着小车按照计划的路线退出去。
边退他边腾出一只手,吹燃火折子,头也不回的往后一丢,火舌瞬间烧了起来,滚烫的热浪吹的浅蓝色的太监服一鼓。
-
抱着曲渡边,乙十二一路疾驰。
他直接避开了居安殿外的侍卫,入了主殿,甚至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几乎就是余公公一扭头,就看见了个抱着孩子,带着木质面具的黑衣人。他悚然一惊,一嗓子尖锐的‘护驾’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就见乙十二半跪下:“陛下,殿下找到了。”
余公公这才压下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跳,恍然,这人应该是陛下身边的暗卫了。以前只是隔着屏风听见过声音,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崇昭帝蓦地转身。
视线直直落在乙十二怀中烧的满脸通红的小儿身上。
那孩子明明两岁多了,看着却还是一点点大,瘦弱的脸上挂着双圆而漂亮的眼睛,此时被雾水充斥着,显得迷迷糊糊。
崇昭帝在幼子脸上看见了云妃的影子。
这双眼睛,真的好像。
外面隐约传来讨论声,似乎是太医们在说话,乙十二沉默着把孩子交给余公公,闪身消失。
余公公感受着怀里烫人的温度,心里咯噔一声:“陛下!殿下情况不妙。”
崇昭帝:“太医呢!都进来!”
乙十二来到守在皇帝身边的暗卫首领身边。
暗卫首领打了个手势:你直接出现在人前,隐秘值会骤升,很可能会不合格,暗卫守的是陛下,你为何因一个皇子破例。
隐秘值不合格的暗卫,只有死亡和终身囚禁两条路。
乙十二没反应。
他们暗卫是只效忠皇帝。但当时他看着小殿下孤零零坐在地面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总觉得在纸张上那么灵动的七皇子,不应该烧成太医口中的傻瓜。
所以他还是现了身。
暗卫首领比手势:去囚室,等待候审。
乙十二微微行礼,再次消失。
暗卫首领轻轻摇头,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殿内。
太医们听见喊声,纷纷进来,等到行礼完了后,抬头就看见余公公怀里的小孩,大惊。
“殿下找到了?”
“快快,公公快将小殿下放好,容我等诊脉。”
最着急的还是知道曲渡边情况的丘太医,早晨的时候就已经那般危险,现在丢了一下午,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丘太医:“公公,快叫人准备烧上热水!”
他正要从余公公手中接过小殿下,却见余公公怀里安安静静窝着的小孩突然动了,抓住余公公不松手。
“……不要,我不要。”
细小的声音从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