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谢隐山从去年第一次见到面前这少女开始,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其施加过一些关照。倒不是对人有何想法。他早心如古井,况且一把年纪,可以做她父辈了。如此关照,一则,这和他天生仗义的个性有关。此女当日以崔昆之女的身份被挟来做俘虏,入营寨这遍布恶人凶汉的地方,既未大呼小叫,也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哭哭啼啼恐惧失态,看去柔而不弱,颇风范,年纪也小,他自然印象深刻,不忍过于凌辱。二则,也和他个人的早年经历有关。他少年时曾娶妻,妻为表妹,性情柔顺可喜,二人自小便由家中长辈做主定了亲,后来如约成婚,婚后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原本若就那样过下去,人生也可谓逞心如意顺风顺水,奈何末世之下,浊浪滔天,凡人怎可能独善其身。他祖传下来的巨富家产,成为祸根,连年来,不是朝廷上官以各种名目盘剥勒索,便是各路人马轮番登门,不是要钱,便是借粮。
他原本也都忍下,能过则过,毕竟家业祖传,更重要的是,自己已是有了妻小之人,怎可率性而为。奈何那年北方遭灾,饥殍遍地,朝廷非但不予救济,州官反而在他开仓赈济灾民之时,以平冠为由,派人来夺粮草,交涉中发生冲突,没几日,一顶通寇的罪名便落了下来,派兵前来抄家。
他忍无可忍,一怒之下,率部曲杀死官兵。
早些年前,他才十五六岁游历四方之时,便因机缘巧合,入了蜀地,结识过天王。天王当时还是西南王府的世子,却不以身份自矜,是个极重义气之人。二人年纪相仿,
性情迥异,一个洒脱不羁,傲睨万物,一个少年老成,练达沉稳,但侠气相通,一见如故,他对那位世子印象不错。如今自然也知他遭遇,已是天下闻名的叛王了。此番知自己的事是不可能善了了,索性心一横,清点家产,一把火将剩余带不走的部烧了,带着人马,投向了当时兵败也辗转到河北的宇文纵,从此开始了随他纵横天下的历。
他的原配终究还是因了此番变故,不堪惊吓,病故而去,只留了一个女儿,他颇为爱。
不幸的是,不久之后,爱女亦因随他路上辗转,染病早夭,叫他至今每每想起,便觉遗憾无比。
辜,
这些年便再无续弦之念了。此番遇这柔弱少女,更是叫他想到自己早亡的女儿。也是因了这些旧日经历,他知自己是提头之人,过了今日便不知明朝,为免又牵累能,自是尽量对她施以便利。
倘若不是世道虎狼,平安长大,应也与她仿佛年纪了,故心中更增一分亲切之感。今夜他在一番回忆过后,终于依稀想起,此匕他早年仿佛在天王身边见过。国之吉凶。
上古曾将天下划州,并于天上建相应的星宿分野,以观测禨祥天象,占卜地上所配匕鞘上的觜参星图,指代之地,正是蜀地冀州。
他记得此匕还是他初次与天王相交之时所见。
当时二人都还是惨绿少年,天王尚未接位,更不曾起事,二人一道行猎饮酒,自己他身上所携之匕的鞘纹不但精美,且也别致,便拿来把玩了两下。就是这不经意的举动,入了天王之眼。他性情豪爽,向来一掷千金,当时立刻向他致歉,笑说,倘若不是因为此匕是他出生之时长辈特意为他所制,必会赠予。过后,竟执意代赠一匹良马,以表歉意。此事谢隐山至今印象深刻。也是因了这段往事,才叫他后来决意投奔过去,听他号令。有关之物,妥善珍藏了起来,没想到今夜,竟这样出现在了面前。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他再也没有在天王身边见过此匕,还以为天王珍爱这件与他血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故他也不耽搁,连夜过去,将匕首呈了上去。几十年过去了,他也不敢肯定,此匕一定就是从前的那把匕首。但若是真,对天王天王当时方睡下不久,只看一眼匕首,便变了颜色,立刻叫他将那少女带来。逼迫裴家人现身。
此刻,谢隐山也不知李家公主到底说了甚,怎的天王会暴走至此地步,要将她吊起来他知天王脾性,怒火当头之时,多劝反而火上浇油,只得先应,打算等今夜过去,再看是否还有转圆余地,不料这李家公主忽然说出这么一个名字,竟叫天王如遭雷击,当场石像一般地定在了原地。
云郎是谁?
谢隐山也是不知。
他此前从未听过这个显是女子对心爱情郎的昵称之名。然而,看天王此刻反应,难道他便是所谓的“云郎”?
谢隐山正惊疑不定,天王已是抬眼,目光射向了他。
他看一眼那李家的公主,只得退了出去。
屋门闭合,天王缓缓地转过身来。
“你一个小女娃!你怎知道这个名字的?”
他的语气僵硬无比。
光乱烁,神情显得极是狰狞。
李霓裳看见他发问完毕,便死死地盯着自己,在烛火的映照下,他看去双眼萤萤,目她压下心中的恐惧之感,迅速在心里又急思起来。
看他这反应,十有八九,自己猜测应当没错,他就是裴家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