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的手却微微一顿,这不对……
若是有把握以回春之方作为交换条件,宋听檐不可能去闯禁地,也不可能毫不在意嫪婼发现此事。
更何况,他是把方子从头到尾交出去,显然根本就不担心嫪婼拿到方子,反悔不给药,说明这个方子根本就不重要。
那他给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在乌古族中只是四处走走,却还那般坦然平静,没有一丝害怕。
夭枝想不明白,看向宋听檐,视线在他面容上流转。
他似有所觉,抬眼看过来。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片刻后才回避,她总觉得他过于平静温和,叫人琢磨不透。
正如嫪贳所言,他便是连情绪都没有,又如何叫人安心?
贺浮从后院出来,看见夭枝,终是问出了盘旋于心的问题, “夭姑娘的招式是从何学来,怎会与我一模一样,难道是师出同门?”
洛疏姣闻言满眼疑惑,“可你师父并不曾收关门弟子?”
贺浮世家出身,请的师父并不是寻常人,乃是一顶一的武家宗师,若是收徒,哪怕是关门弟子,也会天下尽知,不可能毫无风声。
夭枝一时回答不出,总不能坦白自己是个神仙,只是照着他们凡人的样式出招,借以施展仙法罢?
“怎会是同门,夭姑娘是我们一道去请来的。”宋听檐端起茶盏轻抿,抬眼看去,似乎也疑惑这个问题。
再是武学奇才,也不可能看一眼便学得如火纯青,叫人如何不好奇。
此话落后,桌上瞬间安静。
连不拘小节的贺浮都安静下来,既不可能是同门,那招式必然是看他施展后学会的,这武功路数没个十年半载可学不会。
她只看了一次便能学会,那是何等天赋?
再来,她不使本家武功,而特地去使别人的招式,那便是有所隐藏。
藏得这般深,又怎是朋友?
气氛莫名安静,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青鸟,带来连声清脆的鸟啼。
夭枝自然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是她只能沉默。
是敌是友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事,她一介过客,也不需要在凡间结交朋友。
贺浮按耐着心用完一顿饭,等只剩下他和宋听檐时才开口,“公子,先前派去调查那无相门已有了进展,夭姑娘确实是这山门的人,这山门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卜卦算命卦卦皆准,这无相门存在已久,门中弟子多以算命卜卦为生,无相门也是因此出名,再有就是两桩生意,一是姻缘庙,二是筹办丧事,只是喜好收养猫啊狗啊并些小玩意儿,所以入不敷出,便又寻了一些偏门的小生意,例如……”他说到这,停顿片刻,“卖些壮阳药,倒是没有什么不轨之处。”
宋听檐听着倒没有太大的反应,他面容平静,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贺浮便又继续开口,“夭枝此人乃是山门中收养的孤儿,自幼在山门中长大,平素隐居山中不接触外人,连他们镇上的人都未曾见过她几次,这底子倒是干净,只是……她对我们诸多隐瞒,此人……”
“既是常年隐居世外难免会有防备,要遮掩一二也无妨。”宋听檐开口打断他的话。
这倒也是,这久居凡尘外的人难免会有些不同于常人的防备。
贺浮瞬间明白,他虽考虑公子身份特殊,事事担心防备,便也不再疑心夭枝,毕竟也是共历过生死,她再怎么说也救过他们,如何会有问题?
休整过后便要尽快回京都,楼上楼下都在收拾。
宋听檐走到窗旁,看着楼下客栈外的侍卫,自从来时遭遇行刺之后,现下全都是贺浮从贺家调来的心腹,知根知底,回京路线自然不会再暴露。
夭枝轻装从简,也无心整理行李,反而专心致志在采路边野草。
宋听檐看着她俯身抓草,全神贯注,弄得白玉细笋般的手漆黑,他下意识微微敛了眉,自来喜净,不喜多看满是落尘之物。
贵家公子一行一物不惹尘埃,自然无法直视,便收回了眼。
常坻上前跪下,“公子,老莫腿如今变成这样,往后无法跟随公子左右,他无脸面见公子,托我来请罪。”
宋听檐闻言伸手将他扶起,“不必请罪,他已然做得很好,无需自责,他既已娶妻,家中妻小也一律安排好,若还有不妥之处可以来告诉我。”
常坻被扶起,眼眶微红,当即跪下谢恩,“属下替老莫谢过公子。”
宋听檐看向窗外,轻声低叹,眉目平静,面容却慈悲,“起来罢,这是你们应得的,此行乌古族没害了你们的性命,已是万幸。”
常坻闻言起身,看向窗外,便见下面的夭枝,心中颇为顾虑,“公子,乌古族宝藏此女子也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她会不会传扬出去,要不要……”他说着微微抬手,在脖子上不着痕迹比了一下。
宋听檐看着夭枝拿着一堆野草,满眼欣喜往客栈里走来,平静开口,“夭姑娘是我们的朋友,此话不要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