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是爱情的东西,将它缝合在她的皮与肉之间。
如果,他们再早一点相遇会怎么样呢,真正像姐弟那样结伴长大。
又或者再晚一点,她已经上了大学,而他考去天南地北,随便哪里,他们就是两个顶着家人名义却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样多好,相安无事,地久天长。
可他们在一个眼看要成为大人,可还没有成为大人的尽头绑在一起度过了一段时间。一生中转瞬即逝的蛮荒岁月,渴望爱上一个人,也渴望被谁所爱。蠢蠢欲动的少年人凝视对方,心里在叫嚣,来爱我吧,什么样的爱都好。
“なによりもやさしく(想要比任何人都更温柔地)
涙よりもはやく(在你流泪前快一步告诉你)
好きだとつたえたくて(我喜欢你)”
歌曲唱至尾声。
一整张碟片放完,黑胶的指针自动抬起,升到半空中静止,看起来像是上帝拨动了一下手指,然后一切中断。
沉沉的夜里陡然寂静。
两个人的呼吸静默地流淌在空气中,她因忍耐疼痛显得急促,而他因全神贯注过度缓慢。
上色的针继续起落,覆盖住肌肤下的血色,完成最后的缝合。
*
之后的两天,陶茹之一直忙活着收拾她的行李。
总共不过是两个二十八寸的箱子,她却收拾了两天都没收完,一直到出发前的半夜还在做最后的挑选。
“还没收拾完么?”
房门被轻叩两声,林耀远的声音传来。
陶茹之没关门,摊开着行李箱方便收拾,闻言头也没抬地说了句“快了”。
“我帮你准备了点东西,我觉得你应该需要。”
陶茹之这才抬头,看见他手里的两包火锅底料。
她一拍脑门:“这个好!”
“那我帮你放进去?”
“可是这个能过英国海关么?”
他被问得一懵:“呃,不知道。”
陶茹之想了想,指着她明天随身的背包。
“那你帮我放包里吧。万一不行我就不用开箱扔了。”
“行。”
接下来他又问她还需要哪里帮忙,她也不客气地指挥他翻箱倒柜,一起折腾到快凌晨两点,各自却都毫无睡意。
主卧里两个大人都已经睡下,两个人静悄悄地去厨房拿了两瓶冰可乐,溜到阳台干杯。
易拉罐拧开后那瞬间的气泡声在安静的夜里,听起来就像是小礼花,砰一下。
“今晚谢了。”
她碰了碰林耀远手中的可乐。
他回碰她的,然后摆出一副仿佛他是大哥的语气对她说:“你去了伦敦之后有什么问题,随时发消息过来。”
陶茹之不甘示弱地拿出大姐气势说:“你顾好你自己吧。家里或者你有什么问题,就微信找我。”
“那没有问题呢?”他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易拉罐的边缘,“不可以找你了?”
陶茹之微怔,刚灌下去的可乐返流出气泡,从喉间溢出。
“当然可以。”她这么回答,却又意味不明地补充说,“就是伦敦和这里有七个小时的时差,不重要的事我大概不会回得很及时。”
那什么算是不重要的事呢?
林耀远咀嚼着这句话背后的意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
在阳台上,他们任沉默蔓延,注视着不远不近的一栋楼熄灭了最后一盏灯。
他收回视线,淡淡应声。
“知道了,不会随便找你的。”
“……”
陶茹之捏住可乐,喉咙突然变得很干涩,继而发痒,勾引着她的意志去反驳。去跟他说,不是的……她用力地捏紧瓶身,又陡然一松。
没有必要了,他们都已经做出了选择。
两个聪明人的选择,不需要再多的解释和纠缠。
陶茹之喝掉最后一点可乐,用胳膊肘怼了怼林耀远,打着哈欠说:“进去吧,我再不睡就要误机了。”
他说好。
凌晨三点,他们又静悄悄离开阳台,在房门口用气声跟对方说晚安。
陶茹之在躺上床的时候才惊觉,他们好像从来没互道过晚安。
也许接下来很长很长的时间,他们都不会再有机会这样面对面说了。
*
次日陶茹之启程出发,难得大家都聚齐了,一起开车送她到机场。
她强调过不想把气氛搞得特别难受,就当作普通的一次别离就可以了。又不是说就不回来,如果中间有机票特别便宜的时候,她肯定会偷偷溜回来的。
陶康笙从家里一路絮叨到机场,陶茹之分神地听着,一边按开车窗看向窗外。今天是漂亮的晴天,接近傍晚的天空呈现出瑰丽的云霞。
“飞英国要这么长的时间,希望一路上的天空都和现在一样,不要有太多气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