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长时间,才听见一阵霹雳乓啷声,中间参杂一长串的嘟囔:“谁啊?大早上的扰人清梦,太太不是吩咐了这里闲杂人等禁止靠近,怎么还有人敲门……”
傅妙静抬头望天,太阳高悬,巳时也算早吗?
褐色的木门打开一条细缝,中间露出一颗蓬乱,睡眼惺忪的脑袋,庆山揉揉眼,迷迷瞪瞪一看,瞌睡瞬间没了大半。
‘嚯’的一下大门打开,庆山行礼道:“夫人,您,您怎么会来这儿?”
进喜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庆山:“你叫什么名字?你就是这样伺候的?睡到日上三竿?”
连连逼问下庆山冷汗都要掉下来,躬身退至一旁让出路来:“小的庆山,是小的的错……”
傅妙静迈过门槛,瞥他一眼:“四爷可醒了?”
庆山迟疑道:“应该,还,没起吧?”
“应该?主子起没起你都不知道!”进喜从没见过这样玩忽职守的奴才,怒不可遏:“一问三不知,你管事的是谁?”
庆山哪里敢答,只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
傅妙静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赵英蔷如此厌恶楼予烈怎么可能派一个得力的来伺候他?现在想来昨日楼予烈说小厮休息,怕是在挽尊。
“可会做饭?”
庆山擦了擦额上的汗,忙不迭回:“回夫人的话,小的会,小的在厨房待过一段时间。”
傅妙静递了个眼色给进喜,进喜心领神会,跟着庆山去了。
辨了一下方向,傅妙静往厢房去。
站在门口正踌躇要不要叩门,却听里面清脆的‘当’的一声,这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叩门提声问:“四弟,怎么了,你没事吧?”
屋里,楼予烈站在桌边,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眼神深沉晦涩。
全身奇痒,他几乎一夜未睡,直到天色熹微才眯了一会,算来还不足一个时辰。
精神恍惚失手打碎茶盏,本就燥郁,偏偏还有不长眼的送上门。
好烦。
楼予烈眉头紧锁,不想理会一直往他眼前凑的没眼色寡嫂。
可一声高过一声的叩门和询问导致他额头青筋狂跳。
清而软的嗓音钻进缝隙,声声入耳。
心愈发躁动,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思忖片刻,终于认命开门。
门扉半开,楼予烈一言不发,静默看着寡嫂。
门开的突然,傅妙静举起的手来不及收回,身子不自主前倾,眼看要倒,她眼疾手快扶住门框,正好看见了地上的碎片。
眼睛在楼予烈身上扫视一圈,关切道:“没伤到手吧?”
楼予烈反问:“什么事?”
“峥嵘院灶房的锅坏了,所以,这两日能否搭个伙?”她抬眸看他。
荒谬。
这是楼予烈的第一反应。
寡嫂千方百计靠近,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利可图?
这是楼予烈的第二反应。
修长凤目微微低垂,凝神谛视寡嫂,试图在她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
寡嫂脱去了麻衣孝服,换上了灰扑扑的衣衫。
麻衣孝服宽大,如今换上常服才显出她纤秾合度的好身材,修长脖颈下是起伏的丰盈。
素色腰带勾勒细腰,不堪一握。
她还是不施脂粉,但眉是黑的,唇是红的,日头一照,脸是几乎透明的白。
一两缕碎发勾在脸侧,微风轻拂,青丝飘飘荡荡,荡来一股淡淡的幽香。
“可以吗?”湿软的声音问。
楼予烈猛然回神,刹那间,脸色极难看,自己竟没观察她的表情。
不自在扭过脸,转过目光,丢下一句:“随你。”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傅妙静愣在门外,刚才他是生气了吗。
因为什么?是她过来的太频繁,惹恼了他?
在瑞草轩解决了早膳,嘱咐庆山给楼予烈送饭,傅妙静没敢多待便回了峥嵘院。
在傅妙静走后不久,一道稍显臃肿的身影敲响了瑞草轩的大门,紧接着庆山出来,两人隔着距离一前一后离开。
湖心亭。
赵英蔷偏头痛未愈,头带绣花鸟纹抹额,斜倚栏杆,保养得宜的手拈着鱼食,懒懒洒下几粒。
冬季水草少,鱼儿对送上来的食物趋之若鹜,食一进水,便争先跃起抢夺,尾巴拍打水面,溅起水花。
赵英蔷看得兴起,她喜欢鱼儿相互抢夺。
喂了两次便放下鱼食:“喂得太饱可不好,这样刚刚好。”
李妈妈见她没了兴致,笑着上前道:“太太,人到了,在外头候着呢。”
“传罢。”赵英蔷淡淡道。
庆山是一个低等杂役,往日没资格来内院,今儿还是头一回见太太,紧张的手脚发抖。
正因为他人微言轻,伺候患有传染病主子的坏差事才会落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