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门换了衣服,裴萝没有再背随身的小包,此刻突然觉得十分失策。一时又无法,只得前往。
小太监在前领着,脚下的路正通往天子住所清心殿。至殿外,薛涛便屏退了宫人与太监,示意她进去。
裴萝掐住手指,迈步往前。
不久前裴云庭刚在这里受过伤,而此时里面弥漫着淡淡的书墨气息,裴萝循着这股气息看到书桌上有一张画,是她的画像,柳眉鹿眼,靥生两涡,眉心处有一枚红色花钿。
这副模样,倒像是前生时的打扮。
前生她与他的夫妻关系是真的,她无法否认,也因为如此,她一直信任他,相信他,萧止是个很好的人,她必须承认。
只是感恩和喜爱不是一回事,不能对等。
裴萝拿着画像,身后传来一道威严沉郁的声音:“自从见到你之后,朕就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的人跟你一模一样。”
那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牵引。裴萝放下画像,转过身,恭敬地朝萧止行了个礼。
她道:“皇上或许是弄混了,依民女看,兰妃娘娘跟这画像更像,皇上应该对她更好。”
萧止走到裴萝面前,与她保持一人的距离,见她脸色有变,没再靠近,发出一声哂笑:“兰妃?不,不是,因为在梦里,她说的很清楚,她的名字叫阿萝,朕思来想去,应当是你。”
裴萝眉头微不可见地轻蹙,看来这前世的错误还没结束。
她一脸谦卑:“皇上若是一直做梦不停,想必是肝火太旺导致心思不宁,该吃些清热下火的食物才是。”
萧止不说了,目不转睛看着她,裴萝编不下去只得住嘴。
“你以为朕叫你过来就只是说个梦?”萧止抱起双臂,对她道,“自然不是,朕只是想告诉你,若朕真的想要一个人,她逃不了。”
裴萝不吭。她自然知道,他都能把她的画像贴到边疆之地去,若不是她改变了名字和容貌,只怕早就被拖了回来。而前次能逃脱,也是因为他放过了他们而已。
“朕爱的人,不会在乎她美不美,也不在乎她是否嫁过人,只要是她,愿意在朕身边,何惧人言!”
他缓步逼近,裴萝不得已后退,退无可退,脚后跟撞上桌脚,听见木头跟地面摩擦的声音。龙涎香气扑在颈间,她不敢动。
裴云庭说的不错,萧止一直都在派人盯着他们。
“皇上请自重。”裴萝偏头,“皇上已有兰妃娘娘,民女只是有幸模样相似罢了,实在不敢放肆。”
有幸?遇到她之前是,遇到她之后,萧止越来越觉得,相似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人。猝然间一僵,腰间抵了一把锋利小刀,已经刺破一层衣袍。
“我一个弱女子独身出门,自然是要多做些防备。”她手里有刀,对准了他,“皇上莫怪,日常习惯而已。”
萧止盯着看了半天,怒极反笑:“你防朕?你竟真的如此恨朕?”握住她的手抬起,放入颈间,“阿萝,若你今日能划下去,你我便两清,否则……”
裴萝注视着他冷冽的眼睛,握紧手里的小刀,只是抵着,并不动手。
“不舍得?”萧止故意道。
她垂下眼:“并非我不舍,江湖风云本就千变万化,你死了,谁坐朝堂对我而言没什么损失,也不会影响我继续行医,只是有人不让我杀你。”
那人是谁,两人都清楚。
“这么说,他夺了你,朕还得感谢他大度留下朕的性命?”萧止自嘲道,“是吗?”
裴萝语气平静,却也不再跟他客气:“他并没有夺走什么,他只是可以带我走遍五湖四海,愿意为我放弃一切,而你做不到,你……”逼迫着自己越发冷酷,切断所有退路,“你连这个皇宫都出不去,你给不了。”
萧止哑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纵世间千万人趋往矣,却不是我想要的。”裴萝趁他分神,一把推开,毫不留恋地往门口走去。
踏出门的前一刻,她转过身,朝萧止行了个礼,道:“我既已认了皇后娘娘做姐姐,皇上便是姐夫,姐夫当以朝堂为重,莫为儿女私情所累,乃万民之福。”
推开门决绝而去,屋内残留着一丝香气,是裴云庭的幽兰水沉,久久不散。
萧止握拳,眸间逐渐漆黑。
她怎么那么笃定他做不到?
她说的没错,他确实做不到,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小丫头放弃掉帝位,而这些也不可能允许他耽于情爱,她不肯妥协,宁死都不要他,他只能放弃。
一朝天子,大权在握,却原来,竟连爱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轻勾了勾唇角,萧止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发干。
“薛涛。”
裴萝快步离开内宫之地,只想走的越远越好,走到宫门口,身后有人唤她。
“青萝郡主稍等!”薛涛追上来,跑的直呼哧,把一块玉递给她,他道,“这是皇上特意送给郡主的贺礼,说值一个愿望,望郡主谨慎使用,和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