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鲤坊。
望溪楼,这是清溪县城最大的酒肆,乃是县尉大人的产业,临溪而建,修建有望台悬空于溪水之上。
虽说小小清溪没什么好看,但不妨碍县城的达官显贵喜欢在望溪楼开筵设席。
今夜,望溪楼被张罗大手一挥包下,宴请三班差役,各班快手、皂隶、力壮几乎都得了邀请。
不过来的是新人居多,三班老人除了少数几位,基本都找借口推托掉。
望溪楼二楼。
满脸醉红的张罗倚靠在望台的栏杆上,吹着溪风醒酒。
“来,郑二哥与我痛饮!不喝此杯,你就是看不起我周某人!”
“喝!喝!对了张兄哪去了……嗝!今日能如此尽兴还多亏了张兄!”
“李三郎别急,张兄说了,今晚吃酒喝肉都、都记在他头上,我们尽管吃!”
耳边不时传来大堂上那些醉酒汉子的高声胡言乱语。
张罗听得,很是烦躁,借着醒酒的理由避开喧嚣。
偌大的望台上。
只有他一人在赏景。
趴在栏杆上,张罗脑子晕乎乎,忽然瞧见溪水倒影的荡漾银月。
这时辰,周雄已经逃出大牢了吧?
张罗强行提振精神,生锈的脑子开始运转。
周雄是张家麾下会咬人的狗,但断了臂膀,倒也没那么重要。
张家不过是不想让那新来的县令和巡检借题发挥对猎虎帮动刀。
救其出狱后,自有手段稳住县衙。
之后便没自己的事了……
张罗回想着族里的交代,忽然想起陈君章,让周雄解决对方,其实算是他的自作主张。
此人善于隐忍,又仇怨张家,不先斩草除根,难不成留着日后变成大患?
左右不过周雄顺手捏死的家伙,无足挂齿,之后再同族内通报。
“这场酒宴也开得差不多,该走了。”
乱哄哄醉汉胡言乱语再度传入耳朵,张罗听得心烦意乱,转身准备去大堂,再露下脸后离开。
就在张罗转身时,一名差役快步走上望台,朝临溪栏杆方向走过来。
张罗不由得皱起眉头。
“泥腿子也来赏溪?”
心中轻蔑,张罗抬脚欲走,只是他还醉中,一步迈出,竟然摇摇晃晃,只好又扶住栏杆站稳。
他才到武道第一关,还没到能用气血醒酒的实力。
望台长有丈三,宽有六尺,能一览无余观赏溪景。
张罗此时就身在最深处的赏景位,扶着栏杆,迈出两步,就听着脚步声逐渐逼近。
踏踏踏踏踏!
布靴踩在木地板上,每一下都沉稳有力。
张罗不满地抬头,就见那差役直勾勾冲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滚……”
滚开二字还没出口,张罗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浑身一颤,全身暴起鸡皮疙瘩,后背冷汗涔涔!
快步走来的差役蒙着脸,让人看不清样貌,目光冰冷,眼底藏着凶虎。
恍惚间,张罗幻视有一只三丈大虫迎面扑来,那凛冽的杀意刺得张罗浑身冰凉,虎口中腥臭熏得张罗喘不过气,恐惧瞬间支配了心神。
咚咚咚!
张罗慌乱连退三步,撞到齐腰高的栏杆上,本就醉酒的他瞬间失衡,身子后仰,双手在半空乱挥一翻,抓握不住东西,就着惯性向楼下的清溪摔去。
扑通!
落水声被掩盖在望溪楼的嘈杂声里。
蒙着脸的差役走上前,取代了张罗的位置,朝栏杆外眺望。
大堂内有几名酒醉的差役依稀听到什么,看向望台,却见有条黑影站着,确认“张兄”还在赏溪,没有生疑,扭头大口吃酒吃肉去了。
蒙面差衣凝视着清溪,只见张罗落水的溪面平静如镜,没有半点响动。
《恶虎凶煞》能将不通武艺的普通人吓得浑身痉挛。
张罗虽入武道第一关,但心性和胆气与普通人无异。
被近在咫尺的恶虎一震慑,顿时四肢僵硬,气血冰凉,落水后便再也浮不起来。
一直在望台上站了十分钟。
蒙脸差衣才悄然离去。
……
翌日,清晨。
天光微明,刘豪提着木餐盒闯过县衙大门,走到甬道上,正准备去三班班房点卯。
寻常这时候,三班小院里快手、皂隶、力壮应该都来了一批早到的,闹闹哄哄地在谈天侃地才对。
刘豪站在院门前,表情诧异,只见无论是快班、皂班还是壮班,班房里都空无一人。
“怎的人都去哪了?”
昨天去吃张罗的酒宴全都吃醉了?不怕典史大人发怒吗?
刘豪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来自一位相熟老皂:
“老刘,这边!”